并未起身,仍稳稳当当坐着喝茶,听她跟太后说话。
连太后都不免好奇地多看了皇帝两眼。
皇帝的心思难以捉摸,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额头几乎都要冒汗了。
她谨慎地挑着些重要事项回禀,又低眉顺眼听完太后指点,刚要起身告退,却听皇帝开口了。
“中秋佳节,普天同庆,朕觉得家宴可以再多邀请些宾客,热闹热闹,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她有些吃惊,抬眼望向皇帝,皇帝正一脸认真表情看着自己,忙垂下眼睫,说回道:“人多确实热闹,不知陛下想要增加多少宾客?”
皇帝放下茶盏,顿了顿说:“两千石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可入宫参加家宴”。
那可比如今的人数多出去一倍多。
太后也并无异议,她点头应下,“那要吩咐下去,抓紧筹备才是”。
“有劳皇后了”
她愣了一下,才说:“谢陛下,这些都是妾应当应分的”。
太后听了,哂然一笑,脸上却渐渐显出不豫之色,“皇后日子悠闲得很,每日除了遛狗打秋千就是下棋游园子,一年到头,也忙不了几回,竟也知道邀功了”。
“妾惶恐”,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宫里的日子无趣,有个消遣也不是什么坏事”,陛下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
她抬眼觑了觑陛下,皇帝正端着茶盏小口啜饮,神色平静。这还是几年来陛下头一回替她说好话,她不觉心生感激,暗自松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不思进取,反而想着消遣?难为我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劳心费力”,听了陛下替她开脱,太后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太后这样说,就是朕跟皇后不孝了”,陛下将茶盏搁下,面色和悦地看向太后,“不如太后将后宫事务交还皇后处置,过两个月个月,丽夫人要生了,也过过含饴弄孙的清闲日子”。
这话从陛下口里说出来,不止她,连太后都讶然,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气氛沉闷诡异。
她的目光在太后和陛下之间不着痕迹地来回逡巡一圈。
皇帝跟太后是亲母子,两人拌嘴,好了赖了都与自己不相关,好了人家还是亲亲热热的母子,坏了还要怪自己多嘴多舌,不如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她眼观鼻鼻观心,埋头喝茶,想要躲过这场是非。
要说还是太后见多识广,比一般人眼力胜百倍,也善于隐藏情绪,很快便抹去了心头的不快和惊讶,缓声道:“我啊,没皇后那么好的命,有个闲不住的婆母替她担着,我若是跟皇后一样,也是个喜欢躲清闲的性子,随下面的人瞎折腾,不知后宫要乱成什么样子”。
太后话里话外满是心酸委屈,转脸又对她疾言厉色,“皇后年轻不懂事,少不得我从旁要提点一二,皇后也别不识好歹,要认得清谁才真心对你好,免得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替你担着心,还吃力不讨好,白白惹人嫌弃”,说完还狠狠剜了她一眼。
陛下听了点点头,不置可否地笑了。
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陛下事不关己一心喝茶,太后怒气无处发泄,就拿她开刀。
她明白眼下能抚平太后怒气的唯一法子就是有人认错,可看样子陛下是不会的,那就只有她了。
“是,妾谨听太后教诲,今后定当谨言慎行,不再玩物丧气”
之后总算是雨过天晴,各自装作无事发生,太后又揪着家宴的细枝末节喋喋不休。
皇帝不耐烦听,在大殿里东看西看,一会儿拿孔雀羽逗逗笼子里的鸟,一会儿又拿起案几上的摆件端详,实在遭不住,冲着一旁的内侍使了使眼色。
内侍了然点点头,熟络地见缝插针,一本正经地提醒皇帝,“陛下,时辰要到了,恐怕山阳侯这会儿已经在前殿等着陛下了”。
太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边絮叨着,这边还留意着皇帝的动静,一听内侍的话,开了恩典似的,“既然陛下有正事,那就先去忙罢”。
皇帝欣欣然告退,快步离开大殿,唯恐慢了一步又被念叨。
她就没那么幸运了,又生生挨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脱身。
出了长乐宫,她才真的松口气。
她再笨也知道陛下今日不过是借题发挥,旨在提醒太后少过问前朝之事。
太后自然不会不懂,只是惯会装聋作哑。倒是自己,无辜被牵连,夹在中间被当枪使了一回。
回了椒房殿不久,宣室殿就派了人,送来几匹上好绫罗绸缎跟几张裘皮,还带来了皇帝的话。
宫人毕恭毕敬说道:“陛下说,有劳娘娘预备中秋家宴,裘皮是陛下秋猎的时候亲手打的,赏赐给娘娘做几件冬衣”,隐约有安抚之意。
婵娟皎月满心雀跃,送走宣室殿宫人,皎月一个劲儿的恭喜她,“奴婢去打听了,这回陛下就赏了娘娘一人,连披香殿都没有呢”。
她一一摸过那些赏赐,神思恍惚,跟做梦似的。
陛下,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