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理送别李岱凌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感,她站在村口的桥上,和李岱凌交换一个拥抱,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李岱凌低头,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软软的脸颊上摩挲。
“我知道。”水理头发散着,蓬松地搭在两侧锁骨处,脸被包着、显得更小了。
李岱凌理了理她耳边的头发,低头在她眉眼轻嗅。
“等我。”
水理垂在身侧的两手抬起来,替他理了理衣领。
她没说话。
是他等她才对。
李岱凌似有若无地吻了她眼睛一下,一个吻最后却实实在在印在了她额头,随后洒脱地转身,同水理挥手,跨上单车走了。
水理目送他、直到身影消失在下山的拐角。
一瞬间天地好像都安静下来了,水理却感到熟悉的平静,那是一种回归原路的安心感。
时间还早,她慢悠悠转回知青院,路上碰到晨起搭理自留地的嫂子们,还会打声招呼,站在原地闲聊几句。
农作物被夏雨摧毁了许多,快到丰收的季节,大队上比往年多了些活。
水理回知青院梳洗好同湾湾出门去田里,刚走出去没一会儿大道上来了人,是第一生产队的生产队长。
“柳湾湾,柳知青——”
两个人听到叫声回头,生产队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等一等,”中年男人跑的急,到了人跟前,歇了歇才重新开口,“大队长……还有几个干部,叫你去大队办公室,他们在那边等你。”
水理和柳湾湾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吴队长,能问一下是什么事嘛?”
吴队长单手叉着腰,指了来时的路:“好事好事,你可能得回城了,我现在也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快去吧,上边催得急。”
吴队长真是看不惯人磨蹭。
这柳知青不知道有了什么运道,突然落了个回城机会到头上。
这本来是隔壁大队的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出了顾家那档子丑事,县上才紧急换了人。
原本也不该轮到柳湾湾,前头还有一个叶志华,但叶志华一个是年龄过二十五了,另一个是伤了腿,上不了了,才轮到了柳湾湾身上。
她来大队四五年,帮过不少人、也立过不少功,学历、年龄、品格样样符合要求,只是现在这时间实在是太急了些。
学校九月七号就要开学,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
柳湾湾与其说是懵、不如说是胆怯,害怕自己理解的意思错了,水理反应快,快跳起来。
“湾湾你可以回城了!”
她摇了摇柳湾湾的手,后者还发呆,“快别迷糊了湾湾,大队长叫你,你快去呀。”
柳湾湾如梦初醒:“真的?”
两个姑娘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齐转向吴队长。
“哎呦,真的,真的,快去。”
“哦,哦哦。”
柳湾湾手忙脚乱,水理接过她腰侧的小篓。
“我这就过去。”
柳湾湾和吴队长一起走了,水理擦擦额头的汗,叉着腰站在路旁看他们。
她原地扇了扇风,想不到还有这种好事,过了一会儿戴着帽子转身继续往地里头去。
田地里被暴雨摧残过的稻开始泛黄,长势还行,水理穿过其间,闻着稻叶独特的香气,离别的心情也有被抚慰过的平静感。
这个季节还有大片的蛙,在田地里“呱呱呱”地叫着。
鹿池大队虽然海拔高,四面环山,但物资丰富,山中间是大片的稻田、山上除了开垦出来的玉米地、野蛮生长的竹林,还有好几亩早年地主留下的茶丛。
鹿池大队的人并不擅长打理茶叶,农忙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管,只有这会儿大家才有心情上山去采些秋茶。
秋茶比不得春茶夏茶香味强烈,叶片生长也不规整,大大小小的,采摘时要小心挑拣,因此更繁琐。
水理腰间绑了一个小竹篓,两手交替在茶丛上穿梭。
她活干得不快,主要是挑拣得小心。
这不算大队上一项正式的农活,大家采了茶可以上交,也可以自留。水理预备采了之后炒两份,一份要寄回给桃姨和外婆,一份……寄给李岱凌的母亲。
水理从未见过李岱凌的家人就嫁给了他,实在有些莽撞,但这年代就是这样。
在去年收到京市来的第一个包裹后,后来李岱凌给她寄的东西里,有些物品水理不太相信他一个大男人会准备,或懂得准备,必然是他家中女性的主意。
水理能感受到他家人的善意,她自己的物质条件并不好,但也希望能尽心做出回应。
到了中午,太阳晒了,水理没有下山,和知青院的大家坐在枯木杆上休息,吃简单的粗面干粮。
韩悦问起柳湾湾,水理只说她今天有事,可能下午来。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