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又下了雪,楚凝穿上官服披上斗篷,让长明收拾好东西便向皇宫进发。已经临近年关,早朝也改为每五日一次,所以楚凝想要进宫必须要递牌子登记后才能进去。
所幸递牌子的时候很顺利,说明皇帝此时还愿意见他。他连忙带着东西到紫宸殿偏殿等待传唤。
平日里偏殿都有不少大臣在,今日却只有楚凝一个,偏殿里只有一盆刚点起来的炭盆,委实有些冷了。还好等了没多久,皇帝便让太监过来宣见。
楚凝跟在太监身后的时候脑袋里仍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解释。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揣测人心的人,过来求情实在是难为他。
掀开紫宸殿的门帘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紫宸殿里摆了好几个炭盆,进来便暖意融融的。
楚凝小心翼翼地走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皇帝今日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坐在龙椅上似乎是在批改奏折,他见到楚凝进来坐得端正许多,缓缓问道:爱卿今日冒雪前来,可是有要事禀报?
皇帝有些浑浊的眼睛望着楚凝,他的目光里带着睿智,仿佛已经看透了楚凝到底要说什么。
楚凝并没有站起来,他继续跪在原地,扶在地上的手都在颤抖。臣今日前来,是请求陛下网开一面,彻查谢珩一案。
彻查谢珩一案?皇帝的语气微微上扬,他做错了事,朕自然要彻查,楚卿是在质疑什么?
皇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若谢珩做错了事,自然应该受罚。但是臣愿意担保他绝没有通敌叛国,臣相信谢大人是忠君爱国的大丈夫,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楚凝即便跪着也是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地说话:而且当初若是他通敌叛国还陷害于臣,后来彻查的时候继续栽赃给臣便是,根本无需为臣平反,所以定然不是谢大人所为。
皇帝低头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楚凝,仿佛想从楚凝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外边的推测和风向他并不是不知道,他相信楚凝也知道。
可他身上不止这一条罪名,楚卿。皇帝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慢吞吞地喝了一口。他年纪太小,也容易做错事,做错事就要付出做错事的代价。
是他真的有罪还是陛下觉得他有罪呢?楚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已经老态的皇帝。经过这些对话,他几乎已经确认皇帝没有放过谢家之心,说话间也大胆了起来。
楚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猛地把毛笔拍在桌子上,红色的墨溅起了好几个墨点。
臣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楚凝跪在地上磕了一下头。臣与谢珩已经在京兆尹府登记成亲,虽然未曾过礼,却已经是谢大人的亲眷。臣以谢珩亲眷的名义,请陛下看在楚家三代忠良的面子上,求陛下开恩,臣不求他还能在朝为官,只请求陛下饶谢珩一命。
楚凝双手紧握,心里却突然平静下来。若是皇帝真的铁血无情,那他作为谢珩的正妻,也必然逃脱不掉。
皇帝似乎沉默了半晌,整个宫殿里楚凝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过了良久,皇帝才突然出声却不是对楚凝说,而是让总管太监把屋里所有的人都撤下去。
楚凝猛地抬头,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却猜不到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直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皇帝才重新审视着楚凝,目光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感慨,也有些飘远,像是想起了什么。
楚凝突然意识到,当他说自己是谢珩的亲眷,已经同谢珩成亲后皇帝竟然没有半分惊讶。当时谢珩做的极为隐蔽,若不是特意去关注着,应该不会知道才是。
可现在的情况显示恐怕皇帝早就已经知道他与谢珩的关系,就等着他过来相求。而且从这一点也能透露出谢珩并非是此次皇帝针对的人。
这里边透露出来的可就有很多和外界猜测不同的信息了。
楚卿,你可知道朕为何要抬举燕亲王,打压端亲王吗?皇帝垂着眼,神情冷肃又无情。
抬举打压通过这两个词,楚凝就能明白这两位都不会是皇帝心目中的新君。难道说皇帝真的要九皇子登基?九皇子才那样小,就算是天资聪颖,也并不保险。
恕臣愚钝臣不知!楚凝低声回答道。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最了解。皇帝沙哑苍老的声音像是摩擦的砂纸一样。燕亲王有勇无谋,做事简单粗暴。端亲王聪慧自负,心思从没用在正地方。抬举燕亲王必然会让他志得意满而出差错,打压端亲王必定让他兵行险招。
楚凝心中一紧,这些话完全不应该对他说才是。
老五还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蔽。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那点小心思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皇帝嘲讽地笑了一下,再有一两日,他必然会动用淑妃母家在冀州的兵马过来逼宫。
陛下的意思是楚凝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他从没想过皇帝作为父亲会如此算计自己的儿子。更没想过端亲王会如此大胆,竟然胆敢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