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主子!求求您了!莫要再想不开折磨自己了!纵是不为我们,您还年轻,即便墨家执意强娶,咱们不也送信给文坛上的前辈求他们仗义相助?还没到绝望的那天,您若不顾惜己身,奴奴也不想活了。
何至于此?她嗓音沙哑,难得多话:小绿,去梳妆台暗格取出被白绸裹着的物什。
是。主子。
此乃你们在流烟馆的卖身契,我前两年为你们在馆主那赎来。
薄薄的两张纸在她指尖撕碎,琴姬笑道: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我的侍婢,你们自由了。我有我的路,你们有你们的路,没必要为我丧了性命。今夜,就走罢。
主子?!花红吓得不敢再哭。
柳绿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我们走了,您呢?当真要嫁到墨家?
不。我不会再嫁给任何人。她神情幽幽:我已经是有妇之妇了,她负我,我却实难负她。你们走罢,没必要担心我,我乏了。
可是我们走了,谁来照顾主子?再者您这病
你们走了,我自会喝药。
花红柳绿踟蹰不停,琴姬哑着嗓子淡声道: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闺房恢复寂静,眼看药快凉了,她伸手端过,竟不觉苦,一饮而尽。
墨棋深夜前来,见了她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臂弯挎着包袱,气冲冲把人从床榻扯起,不由分说地拿起外衣为她披上:快!我带你走!大不了逃出秋水,不嫁了,谁爱嫁谁嫁!你既不愿,朋友一场,说什么我都帮你!
她纠结多日,来此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如今她人来了,琴姬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面上讪讪: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他敢娶我,得先把命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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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信命
夜深人静,闺房烛火凄幽,墨棋不争气地打了个寒颤。
姐妹多年,她对琴姬性子多少少少有些了解,不动则已,动则惊人,墨闻钟敢强娶,眼前这位就敢杀人。
堵在喉咙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她难受地喘了口气:你莫要乱来。
还好。
还好?哪里好了?!
灯光下少女肤色冷白,透着惹人疼惜的孱弱病态,生着一对温柔多情的杏眸,杏眸弯弯就能哄得人为她舍生忘死。
然而从小到大墨棋就没见过她软下身段哄人,好多时候莫说软下身段,连句软话都懒得说。不仅气质冷,性子也冷,比寒冬腊月院里放置几天几宿的冰块还坚实。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谁想折了她的傲骨,那么折断傲骨之前掌心势必要被她嶙峋的骨头刺穿,刺得鲜血淋漓,还要硬生生被撕下一块肉来。
都是在流烟馆长大,受的是相同教养,墨棋很多时候想不明白怎么她就成了这副冷清清云端仙子的寡淡出尘样。她脑子有点乱,一想到少女打算成婚那日送墨闻钟死一死,呼吸不顺畅:琴姬,你的意中人不来救你吗?
意中人
琴姬清澈的眸子晕染出大片哀伤,她闭上眼:不要问了。
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冽,墨棋听出了隐忍不发的脆弱,一瞬间感同身受似的怔怔立在那,像是明白过来:琴姬被抛弃了。
看着她单薄微颤的身影,墨棋胸腔顿时起了千万种情绪,比意识到被崔九郎玩弄还要不堪忍受,要说的话停在唇边,生生止住了。
还能说什么呢?若论聪敏洞察人心,她是万万不及少女半分,连她都明白的道理,琴姬怎会不懂?
情之一字,仿佛生来就是人的克星,再聪明的人都难逃其网罗。
她冷静下来,瘫坐桌前:想好了?
想好了。
我劝不动你了?不跟我走?
琴姬歪头冲她笑:你倒比莲殊强上百倍。没糟蹋了我那支合欢。
她笑意微滞,心想若是恩人凭空出现带她私奔,她断无二话行李不收拾都肯跟她走。碧落黄泉,她在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可惜,她眼眸低垂:可惜恩人腻了她了。
不提莲殊还好,提了,墨棋免不了一阵叹惋失望:我也没想过她会是那等人。姐妹四人,挽画恋名,我贪利,你为情所困,莲殊为色所迷。为和你长相厮守她宁愿嫁给墨闻钟为妾。她眉头紧皱,当知道此事后心里无比膈应,甚而看到莲殊那张脸都觉犯呕。
琴姬笑容凉薄:谁要和她长相厮守。
她身子未大好,说话有气无力,最后看了前来相救的墨棋两眼,温声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