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赧被藏得很好。
大周师生相恋自先帝和沈院长(帝师)始,开了先例,不再是世人不可接受。
沈端的迷恋来得迅疾且猛,迷恋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学生,看见她就欢喜,看不见她就想念,辗转反侧,日夜难眠,像是这一生等待的人终于露出水面,宁愿涉水而行,都不肯再放她走。
短短三天,送出去的情诗一封,没送出去的情诗堆了满废纸篓。只觉万千情思都写不好对十七的一见钟意。
元十七脸皮多厚的一人,都被她的攻势弄得红了脸,入口的鸡肉带着甜味,她看了沈端一眼,沈端煮雪烹茶,很会看时机地为她斟茶送至眼前。
昼景这回算是长了见识。
昨日听舟舟说起她还觉得不可思议,今日见了,再回想前世沈端对十七的亏欠,又觉在情理之中。
前世沈端溘然长逝,闭上眼睛前心底想的定然全是对十七的亏欠、相思,爱意和愧意刻入魂魄,恰如干柴碰到烈火,一点就燃。
饶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不影响这份命定的情深。
沈端性子比之前世改了不少。
改得好!
她拿出趁手的银色弯刀耐心削下一片片烤肉,堆在碟中递给坐在一旁的少女。弯刀用完被沈端借走,元十七颇有种扬眉吐气翻身做主的快意。
为哄妹妹,元十五不得不硬着头皮做讨好人的事,元十六气还堵在喉咙,就被喂上来的抹了蜂蜜的烤肉收买,正所谓吃人嘴软,烤肉香香甜甜,到了这份上她也没再继续和人赌气。
很是领教了她的气性,低头的一霎,元十五怔怔地望着篝火,暗道:过不了两年,十六也要嫁人了。
她这个妹妹,不知会嫁给怎样的郎君
岁月如梭,眨眼,人就长大了。她心思素来如深山里的冻土一般深,挖到最后才能露出些许真性情,和她相反,元十六是一点城府心机都没有。
十七约莫和沈夫子看对了眼,在意识到在为十六的婚事感到忧心时,元十五被喂到嘴的烤肉烫了一下,从从容容放下,被元十六取笑:多大的人了,怎么吃肉还被烫到?
元十五默默瞥她,无言以对。两姐妹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要好。
琴姬慢悠悠尝着肉片,咀嚼咽下,滋味鲜美。细雪落在支起的宽敞帐篷上,她笑道:恩人,你也尝尝。
她亲手喂过去,昼景就着她的手吃下那美味,元十七眼神微变,悄悄红了脸:她可不能要沈端这样喂她,沈端才追求了她几天,阿娘说,轻易得到的少有人会珍惜。日久见人心,总要多看看,才能知道这人靠谱与否。
她经验甚少,问家里的姐姐,被传授了五花八门甚至很多都是截然相反的经验。
这位姐姐说爱情要大胆,不怕受伤,那个姐姐说爱一人要小心谨慎。
问十四姐,十四姐只道她对景哥哥是世间所有情爱的极致,心上人是情人,是恩人,是亲人,是友人,是不可割舍要全部占有的执迷疯狂。
这说法太过复杂,听得她一头雾水,只能听阿娘的。
她还小,有的是时间和沈端耗。若沈端真心求娶,同她耗个三四五六年也是应当的罢?
被她瞧着,沈端半颗心想的是要不要有样学样,剩下半颗心,想的又是圣贤端庄肃穆的教诲。一颗心分成两瓣,矛盾的厉害。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家主和十四娘的甜腻劲。
十七有沈端追求,琴姬有昼景陪伴,十五十六和好如初头,时而和身旁的九娘说几句,看着苍穹飘落的白雪,元九娘不甚矜持地想:她等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呢?
要去打雪仗吗?元十七问道。
沈端相当配合她:要去!
元十六嘻嘻笑:我和九姐、十五姐结队,打你和夫子,还有十四姐和景哥哥。
嚯!为何不是九姐跟我和夫子一队?
因为九姐、十五姐,还有我,没有人疼啊。元十六笑着站起身,说得在场之人面露羞态。
元十七没在嘴皮子占了便宜,骄傲叉腰:怕你!来就来!
这不妥。
哎?十四姐,哪里不妥了?
琴姬莞尔:我不要和阿景结队。我和夫子结队。
姐妹在此时心灵相通,元十七眼睛一亮:对!我也不要和夫子一队,我和九姐结队!
那那就是我和十五姐、景哥哥一队?
就这样!诸位意下如何?
好!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昼景被心爱的姑娘看得心慌慌,猜就晓得她的舟舟不会放过她,她摸了摸鼻子:没问题。
一群人在山上玩打雪仗,还没喊开始,一道雪球长眼似地朝沈端肩膀砸去,晶莹的雪碎落成一瓣瓣,却仿佛是打在了她的心上,她傻呆呆看着眉飞色舞的十七,心窝子熨帖得很。
莫说被她砸了,被她砸死,她都无怨无悔。
琴姬浅笑:阿景!
昼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