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掀开,昼景先下地,转身搀扶爱妻走下来。
吵吵闹闹的西城门安静地不像话。
吐金兽冲着小孩子发出绵羊般的叫喊,看久了竟然有几分可爱。小孩子喜欢小动物,稚声稚气地和吐金兽打招呼。
琴姬挽着心上人的手臂隔着一段距离看到这幅画面,心里微暖。说到底,现今局面的演变,跟她与恩人的结合脱不开干系。
穿着道袍的修士眸子微缩,面上仍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乃修行中人,早与凡夫俗子不同,至于这位传说中实乃谪仙的家主,一见之下,确实很了不得。
但那有何妨?
往后这九州,谁厉害,谁才有发言权。
实力决定一切!
为首的修士倨傲的态度惹得琴姬微微蹙眉,不等她开口,那修士道:我们要带这只吐金兽离开。
这是陈述,甚至称得上是命令。浔阳的百姓们哪见过有人敢和家主这样说话?登时瞠目,感叹好大的胆子。
昼景扬眉,都没正眼看人:你是什么东西?
放肆!你敢这样
师兄!
三师弟!
排行三的修士被昼景一眼钉在原地,莫大的威压降临,压得他身躯颤抖,冷汗直流。
滚!
一口血从修士嘴里喷出,见过这般景象,那群想钻空子的修士溜得飞快,如丧家之犬仓皇奔逃。
一阵风吹过,西城门恢复了清净。
吐金兽和小孩子玩得不亦可乎,百姓们亲眼见识家主教训人的画面,噤声不敢言,唯恐冒犯。
昼景招了招手:稚妖,过来。
能听懂人语的稚妖懵懵懂懂地跑过来,低下头蹭了蹭昼景裤腿,昼景失笑: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人间喧嚣,你还是回山里清修罢。
否则少不了被人类豢养作为谋财的利器,日日消磨灵性,折损了天道赋予的福泽。
世道变了。
这话隐隐约约传入稚妖的耳,它仰头看了几眼,撒腿跑得飞快。如一阵风,来去无踪。
百姓们见吐金兽跑了,又长了好大一番见识,坊间流言不到半日衍生出了数十个版本。
入夜,长相似羊的稚妖来到昼府,歇在府里的元十七瞧着月光下朝她走来的大妖怪,摩拳擦掌,嘴里碎碎念:姐夫果然没骗我,这妖怪果然来陪我玩了。
稚妖陪伴元十七玩了整整两天,带着昼景送予的祝福远离人间。
但像元十七这样心无杂念的人又有多少?
与此同时,九州大陆几乎每日都如火如荼上演着掠夺与被掠夺的惨剧。
适者生存。这是强者为尊的天下!
翌日,昼景入宫,与当今女帝陛下商谈格局变动一事。
三日后,宫里传出圣旨,昭告天下。
这下,所有人都晓得:世道变了。
三月之内,道观开山收徒的大周有十二座!九州第一道门的玄天观同一天颁布法旨:禁制修士残害无辜妖族、精怪。
混乱的局面在玄天观有意维持下得到了表面的安稳。
灵气复苏,意味着道法很快就要迎来昌隆火热的时代。
然而这些,和浔阳城大多数的百姓没有关系,要说零星半点的关系,大抵是坐在茶楼、坐在家门口,谈资更丰富罢了。
昼景在家翻阅修行典籍,想从中找出适合她的姑娘修行的功法。翻看了整整两日,收获不多。
从浴室里走出,见她还没死心,琴姬笑道:怎么还在看那些?我的道不在那,你是知道的。
她修的是情道,是极致的路子,天地有没有灵气,灵气有没有复苏,和她的道成与否,无关。
情道漫长,若要圆满,说不得要用几世来修。
她不急,也不想要恩人急。
昼景沉默看她,半晌无奈地摇摇头:连十七都晓得和我讨要便宜,她脑子聪明,性情洒脱,很适合学道。而她的舟舟,她半点都帮不到她的舟舟。
有心无力。
情道从来不是用血肉之躯来修,而是用神魂来修。情脉植于神魂,道真正圆满前,可不会延续一个人的寿数。
她坐在那,看着几步外一身素白的好姑娘,没法想象这一世得到她又失去她的痛。
她尝过一次,青丝变华发。
再来一次,怕是要比第一次更难捱。
昼景绝不是心志脆弱之人,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低下头,红了眼圈。
她伪装的本事又极强,眨眼的功夫,琴姬还没看明白她的神情,她又笑得如同艳丽的牡丹花:其实灵气复苏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十七她们若要修道,这一辈子怕是会增添不少趣味。
大周素来都是行走在九州的前列,李绣玉昭告天下的也不止世道变了这一件事。
身为皇权霸主,泱泱大国,大周的白鹤书院顺应时势,开辟了全新分院道院!
来授课的,是从玄天观请来的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