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再黑也没用。”
徐洪武打断她,“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会吃亏的人,这回进了大理寺,还不知道谁更倒霉些。”
温酒微顿,“我是担心他在大理寺待不惯,一个不耐烦再把大理寺卿给砍了……”
徐洪武:“……”
两人想到那少年的行事作风,一时无言。
谢珩杀大金王上和长宁太守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手软,区区一个大理寺卿,戴明还是那般招人厌的狗脾气,一剑砍了也着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徐洪武思忖再三,又说:“那还是得早点把他弄出来。”
温酒点头。
一块青玉环佩,就能让大隐隐于朝的永兴郡公如此相待,看来谢珩身上的秘密,远远要比她知道的要多。
那少年来帝京讨的那笔旧债,到底是向谁讨?
……
永兴郡公府。
老郡公年近七十,膝下原本有一个女儿,已经去世很多年,府里小厮仆人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人。
郡公府邸紧挨着梨园,每日听戏喝茶,别的事儿也不过问,他也乐得清闲。
温酒在客房住下,刚用过晚饭,她便换了身男装从郡公府的侧门出去。
没走几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回头去看,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温酒没有再回头去看,径直走到梨园门口,没入要去看戏的人群里,没曾想又遇到了老郡公。
“老夫还说怎么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了。”
徐洪武看见她到时挺高兴,“进去听两出?”
下了一整天的雪,积雪已经很厚,一般人都不太出门,这梨园前面倒是人头攒动,街对面的那些茶馆酒肆也是,全部都是满座的,隐约还能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声音。
这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不等温酒琢磨出什么,徐洪武已经率先往前走去,“走吧,这出《山河霁》可是场场座无虚席。”
温酒跟了进去,在雅间里坐定,整个戏园里挤满了看客,何止是座无虚席,简直是站都没地方站。
戏早已经开场,正唱到“君不见烽烟万里皆血染,金戈铁马踏山河……”
这是出新戏,讲的是少年将军保家卫国反被奸臣所害,结果敌国大军压境把整个皇朝都颠覆,见到男人就杀,看到美貌的姑娘就抢,整出戏都十分的惨惨戚戚。
台上的戏子们唱的悲切,底下的看客们纷纷抹眼睛,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台下谢幕之后,席间还没有多少人起身离席。
也不知是谁骂了一声,“把能保家卫国的人都杀了,谁还会帮你守江山?愚蠢至极!”
众人的声音稀稀落落的响起,“若是不杀那少年将军,又怎么会落到国破家亡的下场!”
“如今押在大理寺的那少年据说才十八岁!那些王侯公子十八岁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成天的就知道压榨百姓,再这样下去,我们大晏只怕也要和这戏里的……”
温酒听着底下那些人说话,手轻轻的在桌面点着,“郡公大人,这出新戏是什么时候出的?”
徐洪武刚好在暗地里抬袖擦眼角,听到温酒忽然同他说话,动作微僵,面上却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随口道:“也就十来天前开始的。”
十来天前!
很好。
她就说谢珩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十来天前,他人还在长平郡,这出折子戏却已经在帝京唱响。只怕那些茶馆酒肆里说的正热闹的,也是长宁那事改编后的故事。
不管是他自己想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帮他,十八岁的谢珩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机城府,温酒只能自愧不如。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五脏六腑烫的不是滋味。
徐洪武慢悠悠的说:“天子一怒,伏尸百里。万民之怒,又当如何?”
能如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也不是好坐的,原本这些年就各处暴乱不断,称王称霸的比比皆是。
若是谢珩这事处理不当,造成群情激奋,有心之人掀竿起义,这大晏还能不能继续姓赵,还真说不准。
温酒只知道,这个少年,果然得罪不起。
“行了,这戏也听完了。”
徐洪武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这大理寺你还去不去?”
“去。”
温酒不假思索道。
徐洪武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当真要去?”老郡公特别想说其实她去了大理寺也不能做什么,又不能把人抢出来。
温酒想了想,“夜里寒气重,他衣衫单薄……”
“行行行。”
徐洪武连忙打断道:“老夫我丧偶多年,着实想不到这些。”
他说完,叫了随从上来给温酒带路,“要去赶紧去,在事情没有了结之前,大约也只能见这一面了。”
温酒朝老郡公行了一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