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微愣,而后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那就多谢温掌柜了。”
温酒:“……”
她原本想着给他找个地方避雨过夜,没曾想他一开口,就把这话变成了她邀他回去避雨。
话已出口,如同覆水难收。
温酒硬着头皮说:“客气了。”
她抬手撑开油纸伞,身侧的谢珩忽然伸手过来,指尖穿过她被夜风的发丝,温酒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他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是想做什么。
如墨般的青丝穿过少年白皙的指尖,黑与白在灯火下相映。
谢珩的手擦过温酒的脸颊,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握住了伞柄,“再借我半把伞如何?温掌柜。”
少年目不斜视,真真是再正人君子不过的模样。
仿佛以前从来不曾在她面前不要脸面过。
温酒手上一空,心道:你给我说不如何的机会了吗?
当即默然,同谢珩一道步入上街。
夜来风雨都带着寒意,她浑身发冷,唯独被谢珩轻触过的脸颊隐隐发烫。
身侧,谢珩不着痕迹的换了一只手撑伞,方才穿过她发丝背到身后,轻轻摩挲着。
两个原本默认了天南地北两不相见的人,撑着同一把油纸伞,走在寂静无人的长街,屋檐下摇摆不定的灯笼照不清彼此的面容。
圆月有缺,乌云遍布。
谢珩千里迢迢跑来收拾烂摊子,温酒刚刚死里逃生,这一夜同良辰美景搭不上半点边,却是两人自帝京别后,难得的平静共处的片刻光阴。
尽管谁也没说话,隔着些许距离走在青石板上。
许是斜风细雨扰乱步伐,亦或是温酒劫后余生心神动荡,竟一脚踩进水坑里,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身侧的谢珩伸手揽住她,将人带出两步之后便放开,继续将手背到身后,“一时情急,失礼了。”
他把话说的这样翩翩有礼,半点没有在云州时能抱着她就绝不放手的执拗。
温酒低着头看路,鞋子湿了,一双脚被寒气侵透,说不出的难受,可是这难受不及谢珩在她面前客气有礼带来的万分之一。
明明那些话都是她说的,可为什么谢珩真的做到了,她的心却好像空了一块。
她一直没开口,谢珩抿了抿唇,又开口道:“温……”
“闭嘴。”温酒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
面色如常的找话圆场,“谢将军一路奔波,想必劳累的很,还是多说几句养养神吧。”
从前也不见谢珩这么喜欢没话找话。
如今句句堵她的心,反倒话多了。
谢珩撑着伞,缓缓道:“不累。”
温酒又被堵了个正着,深吸了一口气,“我累。”
这样总成了吧?
谢珩抬头看了她一眼,嗓音里不由得带着了几分无奈,“那你少琢磨那些糟心事,养养神吧。”
温酒:“……”
就不应该开口同这人说话!
两人默然,并肩没入夜色里,背影被隐隐约约的灯火拉的很长,重叠又分开,而后又重叠。
长街长,灯影晃,风雨交加,人影成双。
一路踏水携风的到了玉满堂,两个管事提着灯笼等在门口,眼看着失踪多日的温掌柜同她的心头肉公子一道现了身,当即便喜极而泣的迎了上来,“掌柜的,您可回来了……”
温酒本就心神不宁被这么一叫唤,吓得差点一个跄踉,还好勉强站稳了,用眼角余光瞄了谢珩一眼。
她不让这人觉得自己离了他过得不好,当即便端着掌柜的架子,笑了笑道:“慌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事进去说。”
管事们连连应是,看向心头肉公子的目光越发尊敬。
这位爷是个人物啊,他们翻遍了整个八方城都找不到的温掌柜,这人一来,就把人找回来了。
管事们提着灯盏,打着伞,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同自家掌柜说。
可那绯衣少年不紧不慢的走在温酒身侧,愣是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众人压着话头往花厅走,喊人上宵夜,又是提醒温酒更衣免得着凉之类的,愣是一件正事都没说。
“老于齐羽,你们去准备几艘货船的,找人把之前买主定下的原石搬过去,天一亮就开船。”温酒一边走一边道:“我不在八方城这些时日发生的大小事都留到明日再说,让诸位担惊受怕这么些天只怕两个安稳觉都没有,都回去歇了吧。”
她说的风轻云淡。
管事们齐声应是,转身退了,走之前又忍不住多打量了谢珩两眼。
若说白日里忽然降临玉满堂的是玉面阎罗般的人物,如今站在温掌柜身侧的这位,就是翩翩如玉的浊世佳公子。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只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温酒,便截然不同。
温酒抬脚进了偏厅,谢珩收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