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都城,国师府。
夜离轻功极好,带着一个灰衣少年飞檐走壁依旧来去如风。
越过了重重碧瓦,两人在国师府最高处的屋檐停下。
灰衣少年坐在高处,俯看百花齐放,目光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公主府的长廊上。
夜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了共沐夕阳余晖的谢珩和温酒,不由得冷声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你的温姑娘,方才跑什么?”
灰衣少年温和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温姑娘同长兄真是相配。”
“你这人……”夜离回头看他,对上这么个温润如玉般的人,再大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她瞪了灰衣少年许久,愣是说不出什么来。
少年却缓缓道:“我长兄这个人啊,看着随性洒脱,做事张狂不羁,其实从来没做过什么背德之事,算起来,着实算是个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
夜离听到这,忍不住“呸”了一声,反驳道:“这四海列国也就只有你敢说谢珩是个翩翩佳公子!若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敢说这样的鬼话,肯定会被听客们喷一脸的唾沫星子。”
灰衣少年闻言,浅浅一笑,“那是他们都不知道我长兄有多好。”
夜离听着听着,忽然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忍不住道:“我说你是傻子你还不。你的未婚妻,如今被你长兄抢了,你还觉着你长兄是个好人呢?”
她站在屋檐上,一袭紫衣迎风飘扬,袖间的紫色丝带飞飞扬扬的,颇有几分翩然直上九天去的神仙气。
可惜说话太不中听。
灰衣少年道:“我与温姑娘并未成亲,我一走就这么些年,无论她同谁在一处都是应当的。怎么能因为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的长兄,就说他们人是坏的?”
他问太坦荡,眉眼间俱是认真。
夜离都被他给问的愣了愣。
少年缓缓道:“更何况当初府里将她当做货物一般买入,逼着她立了那纸婚书,本就不对。我原本就想放她走的,可是生平头一次遇见不嫌弃我是个将死之人的姑娘,心中生了几分不该有的贪念,没想到……竟然害了她与长兄。”
夜离从前没同人交过心。
师兄没那么多功夫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国师府其他人又多多少少有些怕她。
只有这个少年会同她说这么多话。
所以哪怕夜离觉得这傻子又犯傻了,也会尽量容忍一下。
这回却有些忍不住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喜欢那个温酒!”夜离不悦道:“早知道我在八方城的时候,就应该早点杀了她,省得现在这般麻烦。”
她的想法一直十分简单,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扔掉。
对人也是,唯有生和死的区别。
但他不是。
少年看着她,幽幽的叹了一口,轻声道:“你那次去八方城果然是为了我的事。”
夜离眸色微变,瞒了好久的事忽然说漏嘴,多少有些尴尬。
但是她面上一点也不显,很是理直气壮道:“我那是顺路!”
少年眸色如墨的看着她,一时没有开口。
夜离被他看得有些怪怪的,当即话锋一转道:“所以你方才同她们说,你喜欢我是假的。”
少年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看她了,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
夜离三两步就走到了少年身侧,低头,凑到了他面前,相隔咫尺间。
少年不由自主的往后躺倒。
夜离却紧逼而至,与他四目相对,字字清晰的问道:“你不是说你从不诓人吗?你这般拿我做幌子,又算什么?对了,你方才喊我什么?离离?”
少年身子僵硬的不像话,眸里更是难掩尴尬之色,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自家长兄,自然算不得旁人。”
说这话时声音弱弱的,一点也不硬气。
夜离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忽然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她退开些许,坐在了少年身侧,闭目感受着屋檐上来去的风,轻声道:“傻子,你若是有你几个哥哥半点城府,便不用留在我身边,困在这异国他乡了。”
灰衣少年只微微一笑,“大抵是傻人有傻福吧。”
若他也是那满心城府算计之人,夜离当初并不一定会救他。
所以说这世上因缘际会,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静静的坐了许久。
公主府长廊下的两人也缓缓走入了园中。
灰衣少年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唤了一声“主人。”
夜离引蝶飞舞的手忽然一顿。
这个称呼是她当初刚救了他,随口说的,一同出口的还有“我既救了你,你以后便是我的了,你要称我为主人,须得事事听从,百依百顺。”
这几年两人相处的久了,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主人这样的称呼。
她背对着少年,神色有些微变,语调却尽量维持如常,问道:“喊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