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天,谢玹没乘马车也没坐轿子,出了门径直往墨衣侯府去。
正是暮色时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带着一身寒气走的极快,所经之处,认得首辅大人的和不认得的都不由自主的给这位让出道来。
有刚到帝京不久的外乡人又奇怪又可惜地问:“这公子生得俊美无双,怎的满脸都写着你欠了我一条命?”
“小声些!”
有长住于此的帝京人士低声提醒道:“刚才那位是咱们大晏的首辅大人!”
“刚刚被人抢了媳妇,这脸色能不难看吗?”
街上人一听这茬立马就议论纷纷,又把前几天听到的那事又翻出来与众人谈论一番,这亲眼看到首辅大人不悦的神情可比传了几百道口的流言可信多了。
众人纷纷认定:首辅大人这回要和墨衣侯结仇没跑了!
“啊呀!”人群里忽然有个大娘惊呼了一声,“首辅大人方才是不是朝着墨衣侯府的方向去了?!”
一声惊起千层浪,众人颇是慌张道:“这这这……该不会打起来吧?”
“要不要去府衙报声信啊?”
这两位可都是张张嘴抬抬手就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要是真的打起来,只怕整个帝京城都要跟着震一震。
三两句话的功夫,众人已经推出一个年轻人去府衙报信。
刚好丰衣足食追至此,见状,连忙把人拦下了,又好声好气朝众人道过谢,忙着一同否认种种流言,两人唱双簧似的,“我们首辅大人和墨衣侯好着呢!”
“没事儿……哪有抢媳妇啊?那都瞎传的!”
等丰衣足食把一众行人都打发散了,再看四周,哪里还有首辅大人的影子,只怕这会儿都到墨衣侯府上了。
两人连气都顾不上松一口气,一个念着佛号一个喊着道祖但求保佑什么都还没发生,急忙忙接着往前追。
再说前边的谢玹。
首辅大人这几天一直站在流言蜚语的浪尖上,可谓是独领风骚,人人见着他都得停下来多打量两眼议论上那么几句,比当初他和长兄假意闹不和、争阿酒那会儿闹得还夸张。
明明是腊月寒冬,街上北风瑟瑟,行人们愣是能就事说出热火朝天的气氛来。
谢玹心里恼火,但法不责众,哪怕他是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气也没法朝这些个爱嚼舌根的平头老百姓发,于是生平头一回那般迫切地去见叶知秋。
想要问问她:
你明明是女儿身,还要娶个娇小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堂堂的首辅大人为了避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目光和议论,不得不穿陋巷走小路,人迹少的地方,瘦狗野猫倒是有几只,见着他也全跑了。
好不容易走出巷口,他一抬头就瞧见了墨衣侯府那块偌大的牌匾,走了不少路,出了一身汗,迎面的北风一吹,登时通体寒意缠绕,怒意忽沉,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这是谢玹第一次来墨衣侯府。
他忽然想起,先前都是叶知秋明里暗里,找各种各样的由头来寻他。
在一处的时候,也总是叶知秋叽叽喳喳讲个没完:
--天热了要多喝酸梅汤解暑,你不喝酸的爱甜我知道,那就喝绿豆汤,多放两勺糖。
--明儿个似乎要下雨,你出门的时候记得撑伞。
--再忙也要吃东西啊,糖又不能当饭吃……
谢玹起初觉得很烦,后来慢慢地,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那些当初恨不能打坐凝神当做完全没听见的话,此话却忽然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觉得叶知秋每次出现在身边是十分的事。
无论怎么训斥,她总是认错极快说改,可下回又不知道从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冒出来。
人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自认不是,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小五那般对谁都温润和气,可这么些年身居高位,同一众朝廷大臣打交道表面上总算的上是客气。
唯独对叶知秋,数年如一日,只有训责和不悦。
连长兄都私底下说他好几次。
谢玹先前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叶知秋真的知难而退,不再试着靠近他了,他才发觉这事其实荒唐得很。
叶知秋与他非亲非故,又一样身居高位,若非是当初瞎了眼瞧上他这张脸,根本就不用受这么多气。
而且别说她现在同秦家小姐走得近些,哪怕她两真的要成亲,又干他这个外人何事?
城中传言说叶知秋抢了首辅大人看中的姑娘,这事若是真的,那他来找叶知秋是应当的。
可压根就没这事!
谢玹站在巷口看着墨衣侯府的大门思忖良多,想得越清楚越觉着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找叶知秋了。
他心中怒气散尽,却转而变成了满心莫名的不悦。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