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淋得一身湿,不由笑道:薄情,真是薄情,如今回到宫里首先探望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了。
满江雪进殿的步伐一顿,略显无言道:说的这是什么话。
谢宜君瞧着她,似笑非笑:说你尽心尽力,当起好母亲来了。
满江雪不理会她的打趣,脱了锦袍抛给叶芝兰,又要了一张帕子擦拭脸上的雨水。
谢宜君习惯性把玩着佛珠,亲手替满江雪斟了杯热茶,说:锦城发生的事,芝兰与晚疏都已同我叙述过了,你们办得不错。
满江雪落了座,捧起茶盏吹了吹,说:温朝雨回去后,必会告知南宫悯事情经过,待得知师姐与圣剑都被云华宫所得,南宫悯一定会有下一步对策。
就怕温朝雨并没有真的相信曼冬还活着,谢宜君说,她心思深重,能否看出曼冬是否由人假扮也未可知,且她并未亲眼瞧见圣剑,这事,总还是有漏洞的。
满江雪回想片刻,说:不排除此种可能,她擅长演戏,当时会否是装模作样也不一定。
谢宜君颔首道:不错,不过以南宫悯多疑的性子来看,她必会暗中查明真相,所以我们此举,目的还是达到了。
叶芝兰送来干净衣物,满江雪行到内寝换回了白裙,隔着屏风说: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命宫中内应悄悄打探,但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敢冒出来过问此事,谁就会有嫌疑。
谢宜君接着说:所以她不会傻到把那人过早暴露出来,短时间内应该会按兵不动,她若没有动静,我们也就无需先发制人,等着看她怎么出招就行了。
如今紫薇教已经落到被动的境地,不论南宫悯信或不信,事关圣剑,她都会有所举动,只要她一动起来,就会泄露端倪,被云华宫察觉。
衣裳穿戴完毕,满江雪自屏风内转出,腰间的匕首闪着明晃晃的寒光,映在她幽静的眸底,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落进了一汪池水。
满江雪说: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这是一场骗局。
谢宜君笑得惬意:那也不打紧,当她后知后觉时,已经为时已晚,意识到自己被愚弄的同时,她必会前后思想一番,这假的能被说成真的,那就表示说的人有问题,届时南宫悯必会防备起温朝雨来,她能在我这里安插眼线,我也就还她一份挑拨离间,这叫礼尚往来。
温朝雨是四大护法之首,谢宜君起了身,行到殿门举目观雨,她对晚疏有愧疚之心,还算她没有全然泯灭良心,可因着此事,南宫悯早已不如当年那般信任她,这次无异于又在她们主仆之中烧了把暗火,温朝雨一旦露出失宠之势,其余三个被冷落的护法岂会不借机落井下石?到时紫薇教内乱不断,南宫悯可就有的忙了。
满江雪立在她身侧,视线也落在外头的大雨上,闻言轻声道:你果然适合当掌门。
谢宜君笑出了声,却是摇着头:我们这一届弟子,人才辈出,我从来都不是最亮眼的那一个,曼冬剑术高强,深得师父宠爱,若不是她无缘无故远走他乡,这掌门哪轮得到我?言毕,她侧目看向满江雪,又说,至于你,性子淡泊,不喜纷争,一向不愿参与这些江湖上勾心斗角的事,若非师父临终时一再恳求于你,你只怕早就去当那闲云野鹤,世外仙了。
满江雪静默不语。
谢宜君忽地叹了口气:一转眼,我也上了年纪,再过几年就得正式立下接班人选,比起紫薇教,我更愁这个。
满江雪知道她话中所指,说:你是在芝兰与晚疏之间有所犹豫。
谢宜君又是一声长叹:宫里历来的规矩便是由首席大弟子继任掌门,可晚疏这孩子,脾气太过火爆,且冲动任性,容易感情用事,她虽在剑术方面一骑绝尘,但品性方面却不如芝兰一半的稳妥,芝兰性情沉稳,识大体,有谋略,处理事情懂得分寸,目光长远,她比晚疏更有一个掌门该有的样子。
满江雪未作评价,只说:规矩由掌门拟定,你要选谁,全凭你个人决断。
谢宜君沉吟一番,侧身面向满江雪,斟酌着说:那你呢?你还这样年轻,不像我,没几年就是老婆子了,小辈终究是小辈,都还缺乏历练与沉淀,我是想着
她还未将余下的话说完,满江雪便打断道:不用想了,我对掌门没兴趣,此事往后也不必再提。
当年沈曼冬离去,掌门一位本也不是直接给了谢宜君,而是先选定了满江雪,但被满江雪当场拒绝,这才叫前任掌门临走前犯了难,后退而求其次挑了谢宜君。
总而言之,若不是如意门出了事,沈曼冬又不知去向,加上满江雪也无意于掌门之位,谢宜君无论如何都坐不上这位置。
噼啪一声,遥远的天际忽然撕扯开一道银龙般的闪电,天地间有一瞬亮如白昼,但又很快昏沉下来。
谢宜君神色凝重,半晌才开口道:那就日后再议罢。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阵,也谈得差不多了,谢宜君先回了寝殿,叶芝兰随即送来一把油纸伞,满江雪抬手接过,瞧着天色道:你去吩咐一下,叫厨房多做些甜口的菜,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