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秋无法拒绝,又实在有些不甘心。
她想,为什么非得是她呢?难道她就没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吗?
可想是这样想,她又无比清楚,身在云华宫,一切都要以师门为首要,夫子说过,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不以个人利益为主,懂得牺牲和让步,才是侠义之人。
夜深了,月光愈加浓烈,屋外走动着不少从汤房而出的弟子们,欢声笑语接连传来,将房中的沉寂衬得更加明显。
怎么不说话?满江雪瞧着尹秋,语调甚为柔和。
尹秋苦着脸,恹恹地看了她一眼。
心知尹秋定是短时间内消化不了这些复杂的事,满江雪说:你不用思虑过多,明日尽力而为便是了,若实在打不过傅湘,掌门师姐也另有安排,不必忧心。
尹秋抬了眼:掌门还有什么安排?
满江雪说:要么尽快通知傅岑将傅湘接走,要么安排傅湘下山历练,总之她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留在宫里。
尹秋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可这样做,对傅湘公平吗?
满江雪轻叹一声:从情理方面来讲,自然是不公平的,可从大局上来讲,这是防患于未然,为了一个隐患维系公平,怕的就是到头来得不偿失,你要记住,这江湖,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尹秋默然良久,闭了闭眼:我知道了。
瞧出尹秋神情沉重,满江雪复又轻言细语地宽慰了她一番,两人在房中坐了片刻,便带着干净衣裳去了汤房沐浴,再回来时,院儿里的弟子房就都暗了下去,多数弟子明日都要参与大会,便都睡得很早。
熄了烛火,上了榻,尹秋依偎在满江雪怀里,免不了思绪万千,全无睡意。
她回想着傅湘那日的一言一行,回想着相识以来傅湘对她的好,又想到孟璟的善意提醒,以及满江雪今夜所说的话,脑子里闪过种种画面,犹如皮影戏一般,一幕一幕,轮番浮现至眼前,想的尹秋揪着一颗心,对明日的到来充满了惶惑与迷茫。
到底该怎么做呢?
心中始终盘踞这个问题,尹秋愁肠百结,又不敢叹气,只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在满江雪温暖的怀抱中渐渐沉睡了过去。
翌日天明,院儿里的钟声照常响起,满江雪先行洗漱完,后才叫尹秋起了床,两人在房里用了饭食,满江雪便离开弟子院去了明光殿与谢宜君碰头,尹秋则按着许连枝前一天吩咐过的流程去了练武场集结。
今日天气晴朗,日光明亮,万里无云,场上站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俱是去年才入宫的新弟子。
许连枝按着名册挨个儿点了名,叮嘱了一些大会上的注意事项,便领着众人朝论剑台行了去。
新弟子大会终于到来,弟子们自是欢欣雀跃,一路上都难掩激动与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许连枝今日也格外宽容,听着后头吵得如同麻雀惊叫一般也未出言呵斥,反倒时不时回头说笑两句,整个队伍的气氛都十分喜乐和睦。
到了论剑台,四面看座都挤满了身影,经参与过一次大会的老弟子们都坐在那看台上等着看热闹,见得许连枝领着众人走来,便都精神十足地站起身来吆喝欢呼,一时间,这论剑台四周充满了响亮的人语声,热闹非凡。
尹秋一脸沉静地行在队伍之中,抬眼就看到那看台正中坐着谢宜君和满江雪,边上是各峰长老,叶芝兰与陆怀薇以及别的峰脉大弟子也都站立在后,纷纷朝他们这处投来了含笑期待的目光。
场外,几个弟子掐算着时辰敲起了钟,待那空灵动听的钟声消停,又有振奋人心的击鼓声紧接着传了开来。
许连枝吩咐众弟子们在空出来的看台落了座,高声道:待会儿会有师兄师姐舞剑助兴,还有一应歌舞开场,等他们退下,大会就正式开始了,依照我手上的名单,两两对决,念到名字的人就入场比试,没念到名字的人就留在看台观望,不得随意离席,她说到此处,又着重强调道,切磋期间,切记要点到为止,不可动用杀招,不可伤及同门,一旦发现谁有逾矩之举,当场逐出宫门,都听明白了吗!
弟子们赶紧齐声回答:听明白了!
许连枝面露满意之色,又朗声鼓励了众人一番,便也落座看向了下方入场舞剑的弟子们。
凉风袭来,秋意绵绵,论剑台中,身着统一弟子服的师兄师姐们开始舞起剑来,引得好一片喝彩声。
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人人都心潮澎湃,喜形于色,唯有尹秋神情淡漠,从始至终都未表露出什么情绪。
须臾,身侧的人影晃动了几下,尹秋偏过头去,见得傅湘与她旁边那位弟子换了座,手里还捧着一包吃食,笑道:起得晚了没赶上吃饭,还好昨晚剩了些糕点,你要不?
尹秋看了她两眼,缓缓摇了头:我吃过饭了,你吃罢。
傅湘哦了一声,便蹲在尹秋身侧大口吃了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底下舞剑的身影,显然心情不错,边吃边跟着旁的弟子们不住地叫着好,一脸神采奕奕,兴致格外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