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叙旧,南宫悯笑吟吟地看着她,说说罢,这几年在云华宫过得如何?
尹秋喝了口茶,浅笑道:一切顺遂,平安无事,她侧目看向南宫悯,又说,劳您挂念。
客气,南宫悯说,姑姑关爱侄女,天经地义。
尹秋观察着她的神色,发觉这人还真像是来找她闲话家常一般,便也配合着南宫悯,说道:那您在紫薇教这些年,又过得如何?
孤家寡人,甚为凄凉,南宫悯说,一日三餐无人陪,听风看雪也无人共,缺个体贴人。
尹秋听得发笑。
南宫悯看着她素白的手指捏着茶杯,又看着她娴静的侧脸在昏光里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这个年纪的女儿家就是那样惹人注目,她无需做什么,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俨然一幅画,叫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
时间是个好东西,能叫含苞的花怒放,也能叫一丁点大的人蜕变,昔年那个内心抗拒却故作镇定的小女孩,如今已真正做到了从容不迫。
南宫悯细细地打量着尹秋,低沉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温柔,她轻声问:你笑什么?
尹秋侧目看了看她,脸上笑意不减,却也透着若有似无的疏离,尹秋说:笑你这话好有趣,你不像是一个需要人陪的人。
怎么就不需要?南宫悯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人,都需要人陪,尤其是柔弱的女人。
尹秋笑得更深了:可你并非柔弱之人。
不,你错了,我这人一向很柔弱,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南宫悯靠上椅背,放松的姿态顿时收敛了不少气势,姑姑形单影只一辈子,这些年愈发觉得冷清,你陪伴满江雪那么久,是不是也该陪陪我了?
尹秋略一思量,欣然起身道:那走罢。
南宫悯将她来回扫了几眼,稳若泰山道:去哪儿?
姑姑住哪儿我去哪儿,尹秋说得很认真,总坛几年前就搬迁到了苍郡,听说那是个好地方,我长这么大还未去过南下,听人说苍郡的油茶和糯米糕好吃,我想了许久了,一直没机会尝一尝。
南宫悯垂眸一笑,说:你想好了?这时候跟着我去紫薇教,往后可就回不了云华宫了,他们会认为你是我安插在云华宫的细作。
姑姑亲自邀约,我怎好推辞?尹秋说,总不能叫您白跑一趟。
你愿意陪我,我自然欢喜,南宫悯说,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尹秋说:那得什么时候才行?
南宫悯便也起了身,目视尹秋道:等下月魏城的机关大会结束,我再带你走也不迟,未等尹秋接话,南宫悯又道,不过你能不能如愿以偿跟我走,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尹秋眼睫微抬:什么意思?
姑姑委实是关心你,所以今夜冒着风雪来见你,为的就是提醒你一句,南宫悯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尹秋的脸,魏城一行,有人会杀你,姑姑不想你受伤,又不好出面阻挠,只能你自己防患着点了。
尹秋停顿须臾,脸上还是带着笑:谁要杀我?
嘘,南宫悯将食指竖在唇间,这我可不能说,你已经长大了,有的事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可我不会去魏城,尹秋说,姑姑听谁说我要去?
南宫悯弯唇一笑,又摸了摸尹秋的头:我不仅知道你要去魏城,还知道你去魏城是为了见你娘。
尹秋小心思未能得逞,倒也不觉得仓皇,只乖顺道:姑姑神通广大,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那姑姑问你一个问题,南宫悯忽然话锋一转,手指揪住了尹秋藏在发间的小辫儿,去了魏城,满江雪若要杀我,你是帮她,还是帮我?
尹秋不着痕迹地一愣,没有料到南宫悯居然连这也知道,毕竟要不要杀她这事,还得看谢宜君与满江雪的商议结果到底如何,至少连尹秋目前都还不知最终决断,南宫悯又是怎么知道的?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南宫悯善解人意地解答道:这次与以往不同,我命人毒死了那么多难民,动摇了你们云华宫在江湖上的地位,谢宜君必然对我忍无可忍,巴不得紫薇教即刻灭门,可要想铲除紫薇教,除却亲手杀了我,几乎没有别的办法,而谢宜君没那本事杀得了我,她只能吩咐满江雪,眼下魏城一行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我若到场,满江雪必不会放任我来去自如,对么?
饶是已经见识过这人的心计与城府,但听完她这番话,尹秋仍是免不了心绪复杂起来。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种谋算与头脑,并非谁人都能做到。
精明通透到此等地步,她若身在正道,必然会大有建树,只可惜南宫悯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祸害。
夜风把两人的衫裙吹作一团,浮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女儿香,尹秋不动声色地偏了头,系着红绳的小辫儿流水一般自南宫悯手心滑落掉了。
尹秋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只是眨了眨眼睛,表情温良地问道:那姑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交谈至此,南宫悯将尹秋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她得了尹秋这一句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