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她握着满江雪的手不放,眼前浮现起了那个醉酒的下雪天,这只手把她捧在怀里,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比如现在,师叔在我眼前是真实的,尹秋低垂着长睫,把那只手举起来,垂头的动作像是要亲吻上去,可要是喝醉了酒,我就是在梦里,如果在梦里我也能真实地感受到师叔,那么从今以后,我就不会再怕任何虚幻了。
甚至虚幻会因此变得更美妙。
满江雪垂眸看着她,看着她捧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满江雪说: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品酒。尹秋有点愉悦,也有点大胆,她刻意让自己的唇在那素净的手背上轻轻擦过,又把那点刻意伪装起来。
师叔就是酒,尹秋说,这不算触犯宫规,我只是闻一闻。
柔软的唇瓣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手背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麻又痒的绵长触感。那触感似水流,萦绕不断,又似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
满江雪的眸光微微闪动了起来。
她眼眸似潭水,向来平静的水面被那吹落而来的羽毛惊起了层层涟漪,尹秋垂首的样子就荡在那涟漪里,又在不为人知的时刻,被缓缓涌来的潭水淹没在了水底。
你确定只是闻一闻?满江雪说着,反手将尹秋下巴一捏,两人一高一低,彼此对视。
尹秋被迫仰着头,有那么一瞬间的身形不稳,可满江雪用另一只手把她扶住了。
廊子里路过几道人影,尹秋听见弟子们的欢笑声传来,她在那声音里生出了些许隐秘的欢愉。
不可以吗?尹秋镇定地笑着,眼神清澈又干净,又不会醉的。
满江雪看着她,像是轻轻笑了一下,语调如常道:那你最好别醉。
夜深了,月光把幽静的长林映照得清晰,林子里有潺潺水声,悦耳动听。
魏城富饶,这地方今年冬天很少下雪,所以山林里只有些时起时无的薄霜,城里也没有难民,只有灯火通明的高楼,还有喧闹吵嚷的人语声。
温朝雨在溪流边静静站着,她等了有一会儿了,靠近南门的秦楼楚馆传来缥缈的欢笑与乐声,听着很热闹,这让温朝雨觉得自己站的地方很冷清,但她没有离开。
今晚薛谈留在客栈没有跟来,所以温朝雨明目张胆地把酒囊拎在手里,想喝多少喝多少,可她不痛快,她甚至有些想找人打架,想泄泄火气。
烈酒穿喉下肚,驱散了一身寒凉,温朝雨后心处都是暖的,她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夜风把人影轻飘飘地卷来了身侧,小公子还是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装束,他模样清秀,脸上不施脂粉,举手投足是经由人教养出来的矜贵与优雅。
像个从小养尊处优、出身尊贵的名门之士。
我考虑了一下,温朝雨把酒囊抛起又接住,在转身时说,你我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罢。
小公子行走的步伐有些微的凝滞,此处没有别人,但他还是用披风把自己裹得很严实。
理由?
你没有告诉我,你要对付的人是尹秋,温朝雨说,实话跟你讲,云华宫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杀。
小公子看着她:尹秋?谁告诉你我要对付她。
我亲眼看见的,温朝雨声色有些漠然,昨日在城里,你吹了第二首曲子,只有尹秋才能听见,你把她伤了,对否?
只是小伤,小公子没有否认,她死不了。
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温朝雨不笑的时候很严肃,深邃的五官透着浑然天成的压迫感,你别把我当傻子,你拿笛声伤人的阴招,我此生闻所未闻,你在进入云华宫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小公子一派沉静地回望着她,像是根本不畏惧温朝雨今夜所展现出来的敌意,他口气平缓地说:你的确不是傻子,你其实还很聪明,那么聪明的你,不妨猜猜看?
温朝雨朝他逼近几步,眸光锐利地看着这张多年前就见过的脸他说他喝过延缓容貌变化的药,但那得拿寿命为代价,所以眼前这张脸,与温朝雨还在云华宫时见过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起来不那么青涩。
当然了,温朝雨在云华宫时,也根本对这人没多少印象,所以她不能准确地形容出他的变化到底大不大。
容貌或许可以改变,但一个人自小养成的气度与习惯,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得了,温朝雨说,你出身不错,非富即贵,你能改变样貌,那名字定然也是假的,你经受过不少名门弟子才有的教养,有学问,知礼仪,你连执筷的姿势都是被人刻意调|教出来的,但这些东西你在宫里从未表现出来过,你把自己装成一个普通人,瞒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温朝雨说到此处,口吻坚定地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小公子维持着一贯的冷静,他仿佛并不因温朝雨的分析而感到丝毫意外与慌乱。
他只是轻声问:谁?
温朝雨盯着她,说:满江雪。
听清那三个字,小公子平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