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雨适才躺下,后脑勺都还没挨上枕头,听到这话便又坐了起来。她昨晚熬了个通宵,在城里的戏院里听了一晚上戏,白日里带着薛谈去游了湖,没睡两个时辰,此刻正是困倦的时候。
厨房那头怎么样了?温朝雨扔了薄毯,本打算出去迎接,人刚走到栈桥就瞧见花丛后头来了两个人影,干脆脚步一转径直入了水榭。
我去催催!薛谈隔着花丛对那两道白影颔了首,又脚步轻快地离了此地往厨房跑了去。
开春后的这段日子天气不错,水榭里挡风的帘子都收了,到了傍晚也不觉得冷。温朝雨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喜欢的太师椅上,对着廊桥上那相携而来的两人笑道:呦,贵客到场,蓬荜生辉啊。
温师叔,尹秋小跑了两步,比满江雪先入了凉亭,与温朝雨寒暄道,你这宅子真漂亮,比在宫里住着都舒坦。
温朝雨一听此言便得意一笑,道:要不怎么说你讨人喜欢呢,从小就嘴甜,她冲满江雪点了下头,随便坐,别客气。
满江雪今日着了件宽松的常服,广袖织着云纹,裙袂飘飘似冷雾,往那儿一坐就是幅赏心悦目的画。温朝雨看了她两眼,觉得这人简直不正常,初见时什么样,如今也还是什么样,那是半点也不夸张。
温朝雨说:怎么样,来过的人都说我这宅子挑得好,你眼光高,说说看?
满江雪说:算上我与小秋,你这里统共也就来了三个人,她略略扫了几眼周遭,点评道,与我那处比起来,差了。
温朝雨撇嘴:你那处?
在城外的西凤山上,尹秋欣然道,温师叔有空了也可以去我们那儿看看,的确不比你这处差,也是个好地方。
温朝雨想了想:西凤山?她瞄了一眼满江雪,倒是不知你也是有宅院的人,哪天请我上门做客么,让我开开眼。
满江雪说:想去便去。
不去我也知道,必然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儿,温朝雨不甘示弱,势要在这上头争个高下,你们都爱住山上,远离尘世,那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窝在人间,还是烟火气让人愉快。尹秋,满江雪这么有钱,让她把我隔壁那宅子买下来,咱们做个邻居,我天天带你出去玩儿,那多方便。
尹秋笑眯眯道:人间太吵闹,师叔爱睡懒觉,还是适合住在清静的地方,她说完这话,又别有深意道,再有钱也比不过季师姐家财万贯,您让季师姐买下来么。
温朝雨说:有钱也不能乱花,她来我这儿不就行了。话说晚疏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来?
尹秋说:明日就是少掌门册封大典了,季师姐还要熟背流程,有许多事宜要提前准备,她便是想来掌门也不让的。
宜君是个小气鬼,一辈子老古板,温朝雨认真地说,等晚疏正式当上了少掌门,我天天跑去云华宫把她拐出来,给宜君气个半死。
尹秋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三人闲话间,薛谈领着几个小厮将饭菜传了过来,尹秋帮着搭了把手,见薛谈布了菜就要离去,便留他道:薛大哥别走了,你也和我们一起坐一坐罢。
若是只有温朝雨和尹秋,薛谈当然很乐意,但满江雪不言不语地坐在一边,薛谈就觉得这场合不是他该挤进来的地方。纵然这段时间以来他跟着温朝雨和满江雪接触过不少,也知道满江雪只是外表看着生人勿近,实际是个不拘小节且友善温和之人,可薛谈不知为何就是免不了会发自内心地畏惧她,他把这份畏惧看做是弱者对强者自然而然所产生的敬而远之,当下也就没敢贸然亲近,是以婉拒了尹秋。
不、不了,薛谈说,你们稍后一定会谈正事,我就不旁听了,何况这宅子里请的杂工也不少,我还得看着他们才行。
尹秋说:那也不急于这一时,你也还没用饭罢?
薛谈说:我跟底下人一起吃就成,你们慢用。
尹秋见他那小眼神就知道他在顾虑谁,然而被顾虑的人却根本没往他这处看,正心无旁骛地给自己倒着茶。尹秋好笑:那就不劝你了,不过你且等一等,我有礼物赠你。
薛谈顿时心花怒放道:礼物?给我的?
给你的,尹秋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绒布盒子,笑颜温婉,看看喜不喜欢?
薛谈略显讶异,将那盒子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把精美的象牙扇,尾端还挂了一枚成色上佳的碧玉扇坠,一眼便知名贵非常。
如此贵重之物,怎好赠与我这等粗人?薛谈受宠若惊道,这礼我可不能收,所谓无功不受禄,尹姑娘真叫我惶恐了。
尹秋说:这有什么好惶恐,薛大哥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若不是因为她看着薛谈扭曲的腕骨,顿了顿才道,总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眼下虽是初春,这扇子还用不着,但等到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就能派得上用场了。薛大哥快收下罢,你跟着温师叔出生入死,又帮过我们一些忙,权当是谢礼,不必有负担,我看你也很喜欢不是么?
薛谈何止是喜欢,他是爱不释手。他知道尹秋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也知道尹秋送这扇子是何用意,当下便也不多推辞,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