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失声呼唤了一句掌门,伴随着时渐浓烈的风风雨雨,更多的啜泣声响了起来。
亲眼目睹谢宜君被梦无归一剑穿胸,饶是弟子们已经得知真相,却仍旧忍不住感到悲痛,为她落下了泪。
人人都还如在梦中,未能清醒。
沾着血迹的剑尖很快被雨水冲洗干净,梦无归冷眼瞧着谢宜君,脸上的笑意渐渐归于沉寂。尹秋踩着初生的春草行到谢宜君身侧蹲下,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看着谢宜君鬓边的白发,也看着她身上的血和仍旧大睁的眼。
那天父亲让我先走,说是等我下了山,他们再来与我汇合。
梦无归的声音在尹秋头顶响了起来。
尹秋仰首看着她,梦无归轻声说:我那时候一事无成,书念得一塌糊涂,功夫也练得晒边打网,是个一点用处也无的废物。紫薇教破了如意门大门,我不能像冬姐那样为家门而战,只能被另外两个师姐护送着往山下逃。
在离开的过程中,她们三个人也走得并不顺利,为了保护梦无归,两个师姐甚至丧了命。好在梦无归还有点小聪明,她脱了自己的干净外衣,从死人身上扒了一件血衣穿着,又往脸上抹了别人的血,一路靠着装死人遮遮掩掩地走,才在云华宫的援兵赶来之后连滚带爬地逃往了山林之中。
她平时最喜欢逃课去山下的辽平郡游玩,流苍山的路对她来说无比熟悉,可那天也不知怎么的,梦无归在林子里兜兜转转,竟然迷了路。她既想跑回去和父母在一起,又怕自己回去后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这般担惊受怕又漫无目的,梦无归慌了神,在雨里寻找着下山的路,不多时,她就突然间看见了不远处的沈曼冬。
梦无归心中一喜,本想上前与沈曼冬碰头,然而她适才从树后走出去,还未来得及高喊一声冬姐,便见沈曼冬转身时忽地被人一剑杀害,倒在了血泊之中。
梦无归如遭雷劈,狠狠愣在原地,她惊愕地张着嘴,看见那执剑的人抱着一个婴儿转了身,露出了一张她曾见过无数次的脸。
她记得谢宜君。
梦无归去过云华宫,谢宜君也跟着沈曼冬来过如意门,她认得这个人,也知道谢宜君是云华宫大师姐,还和沈曼冬是同出一脉的掌门之徒。
但她不知道谢宜君为什么要杀沈曼冬。
梦无归伤心欲绝,却也不敢上去找谢宜君拼命,她慌慌张张地躲回林子里,把自己藏了起来,等谢宜君将沈曼冬扔进了火里离开时,梦无归原路返回,跟在她身后,又看见谢宜君将尹秋扔进了已经烧起来的产房里。
火太大了,我功夫不好,救不了你,梦无归垂眸瞧着尹秋,低声絮语般地说着,也担心我若现身,万一被谢宜君发觉,她定会将我灭口,所以我只能抛下你离开,去找我父母。
尹秋将谢宜君手腕上的佛珠取了下来,说:然后呢?
然后又正巧碰见她把我父母也杀了,梦无归说,当时的场面很混乱,所有人都在拼杀,根本没有人分得出精力管我,不论我找谁求救,他们都不听我的话,也没空听我的话。
一直到了入夜,暴雨才彻底熄灭了流苍山的大火,梦无归没有下山,一直战战兢兢地躲在暗处,云华宫击退了紫薇教后,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去,想看看还有没有亲人活下来,几个云华弟子见了她,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是沈家的么?
梦无归吓了一跳,唯恐这几个人是谢宜君的手下,话也不说便掉头就跑,云华弟子见她形迹可疑,自然是要追上她问个清楚。梦无归没办法,只能顺手从脚边的一具焦尸身上拔了把剑,性命攸关之时倒也发挥出了平时没有的本事,把那几个云华弟子给唬住了,竟没能追上的她,等她再一次躲起来时,才发现手里拿的剑竟是沈曼冬的逐冰。
那应该就是我爹的尸体,尹秋听到此处,神色暗了暗,我听南宫悯说,他是自己走入火中的。
梦无归哼笑一声:他的确是自己走入火中的,可他贪生怕死,倒没有真把自己的命葬送在那里。
尹秋一怔,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梦无归注视着尹秋的眼睛,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人。梦无归说:意思就是,你爹根本没死,他还活着。
听清她说了什么,尹秋呼吸一滞,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我爹我爹没死?
梦无归面色发寒,凉凉地笑道:他死了倒是好,他不死反倒坏了我的事,若不是他,你们云华宫今日就得被我打下来。
脑子里白光一闪,尹秋顷刻间遍体发凉。
今日一战,还有谁帮了云华宫?
那不就是
梦无归无视了尹秋的反应,又在谢宜君的尸体上戳了几剑泄愤,尔后才折身朝南宫悯那处行了过去。
等等!尹秋赶紧追上她,拉住梦无归的衣袖,是谁?你知道我爹是谁对不对?
梦无归拂袖,推开了尹秋:你分明已有了答案,还用得着问我?
我要听你亲口说!尹秋情急,执着道,我自己猜的不算,请你告诉我我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