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能动,整个人像被隐形的钉子穿透钉在床上,与白床单贴合得密不透风。
她的舅舅和舅妈一时间像又老了几岁。
叶蔓蔓打了个招呼,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有些浑浊的眼珠在她脸上转了圈,竟然对她咧嘴笑了。
自从朱涟喜一见她就想到叶琛,他就没再对自己笑过。
叶蔓蔓并不开心,相反朱涟喜那个有些天真的笑容让她心下沉重,想别再真是脑子坏掉了,本来就是脑出血过的人……
“这是蔓蔓,你侄女,涟欣的女儿。”裴红端着一碗藕粉,好脾气地说。
朱涟喜的嘴角又垮了下来,他动了动手指,很费力地想指自己,叶蔓蔓警醒地上前一步,离得他又近了些,叫了声,“舅舅。”
“琛子。”朱涟喜的声音沙哑又清晰,掷地有声,如把重锤锤得叶蔓蔓身体一晃。
裴红将碗放在边桌,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盯着朱涟喜看了会,半天才慢慢说,“除了个叶琛,你还记得谁?”
这会朱英杰正从洗手间出来,见他爸这激动的样子当下就明白过来,上去拉了把叶蔓蔓,拉回了她的心神。
裴红也说让他们先出去,顺便叫护士来换液。
叶蔓蔓被朱英杰浑浑噩噩地拉到过道,朱英杰找了扇半开的窗,知道她缺氧一样将她带了过去。
叶蔓蔓守着那扇窗户吹了会风,她有些不明白地询问一脸不耐烦的朱英杰,“不是说记忆错乱吗?这看着不太像呢?”
朱英杰抿着嘴,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一番,“错乱的很有针对性,他把跟姑父的那些事都忘了,”他顿了下,组织了下语言,“就是那些不好的事。”
他说,“他醒了以后我们谁也没提过姑父,我妈给他讲以前的事还特意跳过姑父的部分,是他自己听着听着就想了起来,说这个地方叶琛也一起去了,那天我跟叶琛还一块喝酒了……结果想让他捋清的事他一点没明白,比如他儿子今年到底多大,不想他记着的事他倒能侃侃而谈了。”
朱英杰说到这愣了下,随露出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在叶蔓蔓脸上掐了把,将她越听越发惨淡的脸色硬掐出了一点红。
“妳怎么比我心事还重呢?”
叶蔓蔓顺势将他的手从颊侧拉下来攥着,没理他的调侃,“那姑父出事时……”
朱英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己那只被她攥紧的手,“他记得,一直念叨着姑父来找他了,听那语气还挺高兴,我妈快让他气死了。”
叶蔓蔓出了口气,朱英杰顺势把手抽了回来,虚握了下。
叶蔓蔓不太会安慰人,她跟朱英杰间也不需要互相安慰,可这次她总觉得不太一样,隐隐哪里不太对。
这点不对像颗种子,经过长年的浇灌,选择在这一刻生出芽来。
然后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叶蔓蔓心下一空,突然抽了口气,被风里夹杂的微尘呛咳了声。
朱英杰赶紧关上了窗,怪她这么大人,怎么还连喘气都不会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
那个冲动之下几欲出口的猜测在护士一声询问中被堵了回去,护士问朱涟喜吃没吃午饭,朱英杰应了句。再转回头来,叶蔓蔓已经闭紧了嘴角。
“也许什么?”他没有忽略她起的话头。
也许朱涟喜说得是真的。
叶蔓蔓的身子稍微往窗台靠了下,她怪自己神经过敏,这样大胆又毫无根据的事说出来只会给朱英杰增添烦恼。
她不该在这种时候增添他的心理负担。
“没事,”她将目光散向窗台角落,接着刚才护士的问话,“舅舅什么时候能吃东西?”
朱涟喜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
“医生没说,就说不让他动了。”朱英杰回忆了下医生的话,诚实道,“应该得躺上很久。”
“那得住好久院了,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吗?”
“没有,那屋六个床位呢,一家才能放多点东西?再说,我跟我妈商量过了,等他下了仪器拔了管子就出院,最多也就再住一礼拜的事。”
叶蔓蔓惊了下,“这么快?”她噎住,“是不是因为……”
朱英杰也没什么可瞒她的,大方地点头还拉长了声音,“是。”
在这里住着,每天都在烧钱。
叶蔓蔓垂下眼睑,泛金的睫毛仿佛春天的第一抹暖色。
“后续也就是躺着而已,在哪躺不是躺,他那个腿之后取钢钉还要再动几次手术,复健也得去专门的地方做……”说到这里,朱英杰也不免叹了口气,“我妈那意思这样也挺好,左右他是不可能再自己跑丢出危险,不好的事忘了就忘了,下半辈子老实养着呗,倒叫人省心。”
叶蔓蔓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朱英杰不愿再看她愁眉苦脸,稍微低头离她近了些,“诶,我跟妳说个事,妳别告诉我姑。”
叶蔓蔓抬头,怎么最近她这个保密工作还改了双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