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明显,她是发现不到屋内细小的变化的。
她用了一整夜回忆每件东西的摆放,比如上一次离家时毛巾挂在哪根管子上,拖鞋放在第几层,碗筷放在台面上还是柜子里。
诸如此类琐事,强迫自己不断地回想。
其实根本不用这样难为自己,相册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还有陆开买的电压力锅,其实一次都还没用过,但内胆里有层浅浅的水渍,是洗完后没有完全晾干直接扣回锅里留下的。
有人在这里生活,并不是自己吓唬自己。
她回忆越细,只为借此得出更多信息,分析那人住了多久,都做过什么。
那人看了相册,翻过她的书本,擦掉了厕所墙面那块长年的水垢,给电视遥控器换了电池。
甚至知道自己可能周末会回来,所以避了出去。
朱涟欣不会做这些事,也没有那个时间。
叶蔓蔓睁着眼坐到天亮,因忘记改变姿势全身酸疼,因为太久没有眨眼眼眶处火烧火燎。当她再掀动眼睫,那种痛热几乎要因一个眨眼而被逼出生理泪水,她赶紧去揉眼睛,胳膊又哆嗦着抬不起来。
她有瞬间的惊诧,自己是不是坏掉了?
抬不起的手干脆压着膝盖,她低头闭眼,又坐到手机闹铃响。
她得去上学呢。
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好几次陆开叫她她都没有听到,因此也就没有发现陆开的眼中同样有着古怪的焦虑。
熬到放学她直接打车回了家。
她家的窗户透着光。
叶蔓蔓在楼下绿化带边上蹲了好久。
她在门前纠结了下,直接拿钥匙开了锁。
她做好了虚惊一场的准备。
门被推开,屋里的光打在她脸上,那么强烈,她下意识地眯起眼,最先的疑惑是家里灯有这么亮吗?
哦,他还换了灯泡。
那个男人就坐在灯下,手边摆着一杯茶,今年的新茶。
叶蔓蔓定立在原处,与那人同样清浅的眸子四目相对。
门把手瞬间被她的手汗浸得滑不溜秋,那只手无力地滑落下来,垂在身侧。
震惊过后的男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向她迈了步。
“蔓蔓。”他声音温厚熟悉。
叶蔓蔓向后退了些,摇了摇头。
谁想得到,这还真是部恐怖片。
根本逃不掉。
朱涟欣的性格中有她果敢的一面,但这一面在叶蔓蔓看来,多是源自于她的职业素养,一种历经磨难的积累,或者说,是被生活逼的。
是不得以而为之。
而她的本心温顺柔软,有着根深蒂固的类似于信仰的家族观念,不然不会一个人隐瞒叶琛的那见不得人的嗜好那么多年,她始终是要维护住一个家。
所以当叶琛死在他乡的噩耗传来,叶蔓蔓其实没有想到朱涟欣会拒绝去看他最后一眼,会不让自己的女儿去看自己的爸爸最后一眼。
这不是她一贯的个性表现。
可这种疑惑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得知叶琛的死讯,那些原本兵分两路的要帐的人一夜间全在她家门前冒了出来,那时朱涟喜脑出血出院没多久,神智不清经常犯病。
那是场让人两眼一黑的铺天盖地的灾难,那灾难很快速地就将她的那点疑惑淹没,她理解了朱涟欣。
一定是因为太恨了。
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个到死都不体面的男人,一个死后还为家庭带去无限灾难的男人,何必要惦念,何必要记得。
后来,她甚至钦佩过朱涟欣那时一刀两断的果敢。
而这么多年以后,她内心已与那场灾难和解,与那个带来灾难的祸首和解,与自己和解。
她不再为时不时仍总会想起他、怀念他而觉得羞愧。
他是她相簿中占了大半本的照片,她已经不会再被那锋利的边缘刺破手指。
就在这样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眉目依旧,笑容熟悉,岁月像是在他身上停滞了。
他一点都没变,他怎么可以一点都没变?
叶蔓蔓费力地关上门,人软软地倚在上面,那种坐守一夜的酸痛又攀爬进她的神经,啃咬着她的细胞。
她小口而急促地换气。
叶琛不敢再靠过来,他那张有些混血样子的俊美脸上现出悲伤踌躇。
他忍不住掉了滴眼泪,“蔓蔓,妳恨爸爸,但别怕我。”
叶蔓蔓缓了会,仍是摇了摇头。
不是恨也不是怕,这个家的锁自他离开后换过至少三次,他是怎么进来的?
是朱涟欣给他的。
她什么都知道,从那么多年以前,从她挂了那通电话抱住怔愣的自己哀伤地说“离开妳爸咱俩也能活”开始。
叶蔓蔓哆嗦的手费力捂住身上最疼的地方。
朱涟喜躺在病床上,带着他那个岁数人不可能有的天真叫她“琛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