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撒娇似的,看在朝臣们的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怪不得赵凰歌敢提及此事,原来是皇帝与她商量好了的。
这兄妹二人一唱一和,他们还能说什么。
皇帝要说出口的话,都被挡了回去。
他看向赵凰歌,看到她不达眼底的笑。
赵显垣才想说什么,却见赵凰歌又转头看向了孙诚:“孙大人,日后本宫去兵马司,你不会偷奸耍滑吧?”
孙诚骤然被点到了名字,顿时便觉得额头冒了汗。
他又不是初入官场,皇帝还没开口,他哪里敢接话?
因此孙诚只能讪讪的笑,一面悄然打量皇帝的神情。
正经主子没说话,他还得费心琢磨皇帝到底是个怎么想法。
不然违背了圣意,吃亏的还是自己。
赵凰歌摆明了自己要的去处,皇帝捏了捏掌心,打量着她。
果然是大了,知道形势比人强了。
皇帝无声叹了口气,到底是沉声开口:“有朕在,谁敢偷奸耍滑?朕第一个不饶他。”
他说到这儿,定定的看着赵凰歌,一字一顿道:“你只管放心的去做,朕给你撑腰。”
这话里带着纵容,却让与之相关的臣子们皆是心头一沉。
皇上这是要拿朝政当儿戏,让小孩子去玩么?
可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抗拒此事,皇帝还是拍板定案了。
孙诚笑着应声,给赵凰歌行礼,赵凰歌颔首,又向皇帝道谢。
待得重新坐下后,赵凰歌摸到了自己掌心的汗。
深秋的天,她并不热,且还有些冷。
可便是这冷意,让她的掌心都有些粘腻。
她不动声色的看赵显垣,纵然相隔有些距离,也足够让她感知到对方身上潜藏着的怒火。
今夜她过火了。
赵显垣显然是另有安排的,然而这个安排被她给毁了,她毁了赵显垣的打算,且还自作聪明的横插一脚。
无怪乎他不高兴。
她收回眸子,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复又无声嗤笑。
可她也不高兴呢。
泥人尚且有三份土气,更何况是她?
赵显垣想要让她入朝,想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他有苦衷,她明白。
可到底,该与她说一声。
就这么不打招呼的将人推上刑场,是觉得她聪慧到与他有足够默契么?
所以,她才刻意与他闹了一闹。
不过,也不尽然是在闹。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宴席上的酒用的是烈酒,因她是女孩,内中掺杂了桂花,可依旧是烈的。
酒入喉咙,那辛辣便一路下滑,连带着一颗心都被烧着了。
傍晚她哭了一通,倒是将脑子里的水都给倒了出来,现下一颗脑子无比的清醒。
赵显垣让她入朝,将她推到众矢之的,这不全然是坏事儿。
北越的烂摊子既然她非管不可,那就不能退缩。收拾了蛀虫,扶持起来可靠的人才,再均衡了朝中的利弊,届时北越便可稳固。
到时候赵杞年上位,只要他不昏聩到一定程度,必然不会再如前世一般大厦将倾。
她只需要在这几年挽住颓势,巩固了时局,待得局势稳定之后,她便退出漩涡之中。
到那时,不管是离开也好,死遁也罢,至少她自己不会落得前世一般的下场。
至于赵杞年如何,她仁至义尽,总归无愧于赵家祖宗。
但这都有一个大前提,便是她现在需得激流而上。
内侍监端来了两盘菜,是皇帝御案端过来,赏赐给她的。
一碟龙井虾仁,并着一盏红豆酥酪。
朝臣们都被赐了菜,旁人的她瞧不真切,但摆在她眼前的两道,都是她寻常最喜欢的。
赵凰歌捏着酒杯,谢了恩,待得内侍监笑着退回去了,这才仰头去看赵显垣。
他神情中不见悲喜,含笑倾听着大臣说话,像是半分目光都没有落在这边。
可赵凰歌又清楚的很,他的余光在看自己。
她将酒杯放了下来,拿起筷子,专注的将眼前这一盘虾仁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分明是专注的,可那模样落在萧景辰的眼中,却莫名觉得,她神情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到底是小姑娘呢。
眼见得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萧景辰抿了抿唇,轻轻招手唤来了身侧的内侍,低声嘱咐了几句。
赵凰歌桌上的酒壶空了,片刻便有内侍给她换了新的。
她倒了一杯酒,才喝了一口,便察觉出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