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与赵凰歌所猜测的事情相差无几,赵凰歌心下越发定了下来,因温声道:“吏部考核历来公允,各地任期满的官员,若调入京中,原也该由此来决定。只是臣妹倒有另外一个建议,学子中若有大才,也可一并纳入择选标准,以示天恩浩荡,朝廷公允。”
这话一出,朝臣的脸色,倒有一多半变了变。
谁能想到,先前还在摸鱼偷懒的赵凰歌,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方才吏部官员回禀,道是先前因慕容家而起的风波里,留下了十几个空缺。
各个派系为此暗中拔河了许久,好容易到如今有了结果,由着吏部呈上去。
谁知皇帝却未曾下结论,先将这问题抛给了赵凰歌。
北越选拔人才与西楚不大相同,北越的大臣们,多半还是举荐制。虽说科举存在,可由着科举选拔上来的人才,大多数都是在清水衙门里。
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从太祖皇帝开国到现在,北越一直都默认着,重要位置须有贵族们把持。
科举制度延续的是前朝的,可实际上因它而留下来的人才,并不入权贵们的眼。
赵凰歌现下开了口,便先有人出列,反驳道:“公主,这般建议不妥。且不说学子们并无经验,单说他们未曾学过知人善用,若真靠着偷奸耍滑上了位,届时害苦的还是百姓。自然,您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您年岁尚幼,不知这其中的轻重也是有的,还望您与皇上三思。”
赵凰歌看过去,见那人是个年约五十开外的男子,话说的恭敬,可惜那神情却带着不屑。
她无声笑了笑,也不与人争辩,只道:“皇兄,臣妹只是提个建议罢了,不过方才这位大人有句话,臣妹觉得不对。既是我北越选拔出来的人才,又是经了皇兄您亲自考较过,怎么会是偷奸耍滑之辈?”
后面的话她没说,那个大臣却是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的一句话,已然让赵凰歌抓住了把柄。
“皇上,老臣一时口拙,请您恕罪!”
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骂赵显垣眼花昏聩,识人不清啊!
皇帝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温和:“无妨,朝会本就是各抒己见,又不是一言堂,爱卿快快请起。”
他这话一出,先前打算开口的朝臣,却有些迟疑了。
皇帝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一人那般说无妨,可若他们都坚持同一个想法,不就真的成了皇帝口中的一言堂?
但到底不是每个人都思虑重的。
因此在那之后,还有几个朝臣们站出来,试图反驳赵凰歌的观点,禁止学子们与之竞争。
末了,反倒是萧景辰先开了口:“清贵与权贵,皆是我北越栋梁,何不各选一半,昭示圣上隆恩?”
赵凰歌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说话,悄然去看那人,却见他依旧站的笔挺,眉眼漠然,仿佛刚刚不过随意一句。
皇帝就此拍板定案:“如此,就依国师所言。”
皇帝发了话,便再无人敢反驳。
只是被赵凰歌一个提议,便消减了半数的职位下去,在利益圈内的朝臣们,到底将这一笔都牢牢地记在她的头上。
赵凰歌对此不以为意,她在这之后再没有开过口,而是悠哉的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直到散朝后。
按着规矩,她如今进了朝堂,便不能在后宫逗留,下朝之后还得去兵马司点卯。
她原打算回去换一套轻便些的衣服再过去,谁知才出了殿门,与众臣们还未寒暄完,便先被王顺叫住了。
“公主,留步。”
朝臣们见状,便都拱手离开,就连唐无忧也抛给了她一个再会的眼神儿。
赵凰歌只当不见,只回身笑着问道:“公公找本宫,可是有事?”
王顺含笑应了,恭声道:“皇上传召呢,公主请随老奴来。”
一场朝会,自天色昏沉开始,到如今已然是旭日东升。
赵凰歌随着他一路前行,踏着细碎的日光,绕过了恢宏的宫殿,最终停在了御书房的门口。
王顺将他引到了御书房的偏殿,弯腰含笑:“公主请在此稍后,待老奴去回禀一声。”
闻言,赵凰歌应声,自在位置上坐了,随手拿了茶壶倒了一盏茶。
她并未喝,只是捧在手里慢慢的暖着。
深秋的天格外的凉,又在那冷硬灌风的大殿里吹了半日,这会儿指尖都是冰凉的。
才暖了一会儿,感受着指尖微微回了温,便听得外面有脚步声。
有人自御书房内出来,倒是一个熟人。
赵凰歌微微眯了眯眼,捧着茶盏若有所思。
赫连家的家主赫连威,他不是前段时间才称病么,今日早朝都没见这人,如今倒是来了御书房——
他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赵凰歌很快便有了答案。
赫连威走后不久,王顺便来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