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绝洗漱的时候,陆心水就在小院中坐着,时不时的朝他偷偷看来。
小院里种着的两棵树,到了春天,新枝发芽,光秃秃的枝干上,再度抽条出绿叶,顿显生机勃勃。
可这里的树,哪有王府里长得好?
陆心水看了会儿,便觉得乏味,视线不由得又飘向了别处。
她是在府上用过午饭才出来的,来之前还同许知意说了会儿话,等到这边时,已经是半下午。
虽说晚上放烟花才更好看,可是去山上的路,也需要一时半会儿的。
“你好了没?”陆心水不耐的问道,“我们还要走一个时辰呢。”
“来了。”
他再不出来,她就要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催促。
谢长绝让她眼前一亮。
之前就知道他长得好,但不知道,穿上一身白衣的他,如此清尘惊艳。
不像是深山老林的道士,倒像是京城谁家的富贵公子哥。
这气质往人群中一站,绝对是鹤立鸡群。
暗黑的暮色沉下来,他站在光影里,身量出色,挺拔,令人着迷。
陆心水莫名觉得心口发闷,脸颊滚烫。
“走吧。”他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问道,“去哪座山?”
“观音庙所在的那座山,最近正好有庙会,晚上也没有宵禁,热闹的很,不少人去过,都说好。”
“恩。”谢长绝点头。
他知道观音庙,先前还是席苍的时候,每年都跟着府上,至少去一趟。
陆夫人信这些东西,并且十分虔诚,陆钏海又是个宠夫人的,但凡是陆夫人开口,势必要陪着。
而他作为陆钏海的贴身侍卫,自然寸步不离。
以往的他都在想什么呢?
想陆钏海的多情,想他那被抛弃的母亲,想为什么人的命运可以天差地别……
每多一次看到他们一家人阖家欢乐的场景,他心中的恨意就会增加一寸。
经年累月,终于铸成了一堵高墙。
他被困在其中,痛苦不堪。
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会成为谢长绝。
明明他在碧洲的时候,已经病死了,他之前一直不相信人死后有灵魂,现在却不得不信。
如此诡异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关于以往的记忆,不断的重新涌进脑海。
那时陆家出事之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自己被母亲愚弄的真相。
陆廷野把陆心水救出之后,他同时也被抓捕,不得已跟在陆廷野身边。
那个男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不仅不会放过他,还用了最恶毒的方式折磨他。
他先是派人挑断他的手筋脚筋,然后让他休养,等休养的差不多,再次挑断。
陆廷野曾在军营混过,有的是法子,用来招呼俘虏。
他日日被虐待,不过那个时候,那些虐待,都不敌他内心的苦。
他并不怨陆廷野,他对陆心水做的事情,对整个陆家做的事情,就算把他杀了,也是应该。
挑断手筋脚筋的时候,席苍以为这已经是极限。
直到后来,他每日都要被取心头血,那样的疼痛,让他几度想要咬舌自尽,但陆廷野不肯。
他被迫苟活,然后他将他送到了她的身边。
心爱的人日日近在咫尺,然而他却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
她的眼里,只有滔天恨意。
那样的陆心水……
谢长绝闭了闭眼睛,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警惕而尖锐,他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被伤的遍体鳞伤。
当时他以为只有他会痛,原来她那时候,也很痛苦。
他再度睁开眼,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手腕上。
陆心水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不解蹙眉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你的手腕……”他抿了抿唇,将那日在医馆看到的事,都说给她听,“我能看看吗?”
陆心水顿了顿,她张着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看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说,视线却不移动分毫。
陆心水在他这样的目光中,叹息着败下阵来。
这种私密的事情,她本不该让别人知道,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可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纵容了他,兴许也是纵容了自己内心的默许。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缓缓的拉开了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
谢长绝瞳孔骤然一缩。
饶是之前想象过画面会是怎么样的,真实的亲眼看到,又是全然另一种感受。
她的肌肤很白,她一直都很白,从小就白的发光,站在哪里,都是最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