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搬好了,你就回学校吧。”童曼往他的碗里添了半勺,露出锅底乌黑的一小块。
于丛愣了:“为什么?”
“事情不是都差不多了。”童曼轻松得让他有些害怕,“你在家也难受。”
他沉默几秒,没说好或不好。
白米烧焦的气味变浓,童曼说得很慢:“你辅导员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于丛动作停下来,那种从后背冷彻心扉的感觉又冒出来。
“好像是给你打电话,没打通。”童曼脸色是趋近于死水的平静,看不出任何迹象,“让你回个消息。”
于丛迟缓地哦了一句。
手机通上电,刚开机就有来电,震动声像是针,密密麻麻地戳在他身上。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杜楠不太乐意。
“没电了。”
杜楠顿了顿:“你怎么了啊?嗓子这么哑,不是,我回学校了,你人呢?”
于丛木了会:“什么?”
“不是你说整个暑假都在学校,让我跟你一起参加实践的吗?你忘了啊?大哥!”杜楠愤愤质问他。
“……我忘了。”于丛濒临自暴自弃。
“什么?!”杜楠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我回老家了。”于丛像没听见,“最近不回学校了。”
杜楠有点震惊:“那我呢?”
他侧了身,看见童曼在收拾厨房里的东西,正一件一件地往箱子里收。
“辅导员找我是这个事?”于丛问。
杜楠顺利被他打断:“昂,是啊。”
“不好意思。”于丛压低声音,“我最近回不了学校。”
杜楠听出点不对:“你咋了啊?”
“没什么,回学校再跟你说吧。”于丛犹豫了一会。
搬家当天艳阳高照,于丛带着寥寥无几的家具,跟着搬家师傅一块上楼。
新住所是套小二居的旧房子,听童曼说在他小舅妈的名下,公共走廊宽而长,堆着被遗弃的家具和杂物。
童曼签了字,把钱汇总了归还。
于丛接到了律师的电话,说大部分流程已经结束,八月底前会开庭。
墙角的粉刷有点儿斑驳,米白色里露出一点深色的砖,像是块疤。
阳光穿过方正的小窗户落在木沙发上,走廊的尽头是一棵柏树的树冠。
于丛挂了电话,后知后觉地怀念起从小到大的那个家,好像连伤感都慢半拍,房子还在那,地址留存在他的个人档案中,家却消失了。
“越律师。”于丛想起什么,又拨了回去。
“你说。”
于丛一双脚被晒着,有点犹豫地问:“我爸还是不能见我们吗?”
对面似乎斟酌了很久:“等结束了可以。”
“八月底会结束吗?”于丛问。
他听见律师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才开口:“按照目前的进度,差不太多。”
“但是要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们。”对方补充,“我这几次和他会面,个人感觉他很抗拒,也比较消极,我觉得他不一定想见你,尤其是你妈妈。”
于丛默然,对面又说:“只是猜测,我多嘴了。”
“没有。”于丛语气认真,“谢谢您。”
他心绪不定,在变窄的客厅里慢慢地收拾东西,总觉得手机在响,几次拿起来看,却什么都没有。
距离跟姜清昼通话已经过去四五天,对话框里一片沉寂。
于丛像对家迟来的感怀那样,突然想念起了姜清昼在美院的样子,场景里只有他,没有自己。
公共走廊下方响起鸣笛,轻而易举地把于丛的思绪切断。
房子还在那,家却消失了,姜清昼好像还在他的手机说话,却似乎也没有了。
律师再踏进门框时,于丛才真切地感觉到客厅的逼仄,连带着人都手足无措起来。
“你电话在响。”律师提醒道。
童曼看上去也正在和这所新家熟悉起来,弯腰在翻早上运过来的杯子,没看他们。
“你还好吗?”他又问。
于丛表情有些困惑,仿佛对听觉产生了怀疑。
来电是一串熟悉的数字,他没存,但能清楚地记得那是姜清昼母亲的号码。
大脑里漂浮着的雾散了,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律师的表情很古怪,他匆匆说了声,拿起手机出门。
走廊上没人,于丛握着手机走到了尽头,目光所及处是一个残缺的钉孔,能看出来从前用作晾衣。
“于丛?”姜郁善格外友好,听上去有点疲惫。
于丛哑着,好像对她说不出话来。
“姜清昼回家了。”对面的人像是不在乎他的反应,通知似的说下去,“你们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什么?”脑雾般的迷惘浮起来。
姜郁善把他的话理解成了某种战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