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怎么给你啊?”王洁在电话里很困惑。
姜清昼坐在便利店门外的长椅上,坦然地接受着异国人好奇的目光。
“你给我买张票吧。”姜清昼说,“我去找你。”
“啊?!”王洁震惊,“你这是要离家出走?”
姜清昼面无表情地说:“之后不会一直跟你借钱的。”
王洁有点无奈:“不是这个问题,哎,好吧,你护照给我。”
这是他第二次向王洁借钱,第一次是在于丛的老家。
他出了机场,发现每张副卡都被姜郁善冻结,只剩下学费卡里寥寥几百块。
姜清昼坐在朴素过头的机场外,沿海的风带着咸涩的气味,好半天都等不到一架飞机起飞,倒是载客的摩托车问了好几次。
然而还是没能见到于丛。
王洁大半夜被他叫醒,隔着时差往他的卡里转钱,边在语音里问他:“然后你们怎么了啊?”
姜清昼低头在手机里选航班,迟疑了几秒,还是自尊心作祟,选了最快返沪的那班。
“他要分手。”
王洁的困意消失:“什么?”
“于丛说分手。”姜清昼盯着短信里的出票信息,镇定得诡异,“他想分手。”
“然后你说什么了?”王洁有点不敢相信,“你不会骂他了吧?”
姜清昼闭了闭眼,短暂地感受了一会不同气候,东南沿海的风里都带着股燥郁和焦灼:“没有,我说好。”
嗡地一声,转账提示改过了出票提示。
姜清昼本以为人生中的难堪已经到头,结果还有后续。
姜郁善在美院闹出的事不大不小,于他已经有点麻木,跟着三万英尺高空的长途飞行一起被甩在身后。
矛盾再次爆发是在秋季。
姜郁善自认为妥协,折中默许姜清昼报了个艺术相关的商业化专业,野心勃勃地要领着他见朋友。
姜清昼窝在小房间里看电影,百叶窗帘合着,一点儿光线都没有。
他神情懒散,好像看得很专心,没理会姜郁善。
姜郁善忍了几分钟,踩着高跟鞋进屋,鞋跟在地毯上戳出几个深坑。
“你要么现在给我起来。”她哗地扯了下窗帘的绳子,“收拾好了跟我出门。”
姜清昼没动,直直地看向她。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么意思?”
姜郁善沉声呵斥:“要么你现在就滚出去,我再也不会管你。”
她说到最后,尾音有点颤,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不安。
纽约街头实际上没那么陌生,或者是姜清昼对这世界大部分地方都不怎么熟悉。
他辗转到了洛杉矶,看上去颇为狼狈。
王洁很迅速地融入了当地干燥的生活,添置了一辆火红的小跑车,风风火火地去机场接人。
姜清昼下巴上还有点胡子,以某种全新的、邋遢的面貌坐进副驾驶。
王洁把墨镜扒拉下来,吓了一跳:“天耶,不知道还以为你偷渡过来的。”
姜清昼没接话,蹙着眉坐得很低。
他的脸上充斥着迷惘和焦虑,是王洁没见过的样子。
小跑车十分遵循交规,吞吞吐吐地在路上绕了半天,王洁开到第四个方块,忍不住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啊?”
姜清昼说:“不知道。”
“哇哦。”王洁小声感叹,“还有姜大师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姜清昼看了她一眼:“你住宿舍?”
“不啊。”
姜清昼有点奇怪:“你不回家?”
王洁眼神有点飘忽,过了会才解释:“我女朋友在家。”
“那你随便把我扔个旅馆。”姜清昼听完,反而不觉得意外,“我先睡一觉。”
“好嘞。”王洁得到指令,兴高采烈地在导航里选新目的地,“终于轮到我报答你了。”
姜清昼想起过去王洁失恋的时候,总是哭得脑袋短路似的,找不到回家的路。
要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有这样。
“那我明天上午来找你。”王洁递过一沓现金,最上面压着他的护照,“好好休息啊姜。”
日暮未尽,姜清昼扯了窗帘,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
手机没电,砸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一声闷响。
他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困意,眼皮倦得撑不开,紊乱的生理情况把姜清昼拖进某个糟糕的梦境。
于丛毫无意外地出现。
姜清昼梦见自己刚落地的那个早晨,机场人群拥挤,他花了几分钟才走到出口。
于丛戴了个很可爱的头盔,带了点口音招呼他:“要不要坐车啊,老板?”
姜清昼诧异地问他:“你怎么在这?”
于丛笑了,眼睛如平时一样弯起来:“因为我要赚钱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