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高邈出尘如谪仙,不含情谊的星目里却永远带着几分倜傥与风流。
就连亦泠试图刺杀他的那晚,都不曾见他动怒。
但世人皆知他为人做派,因而他每每勾唇,反倒让人发怵。
如今,在暖意融融的自家寝卧,面对着新婚的妻子,谢衡之却神色复杂。
没有笑里藏刀的凉意,也不带怒气,只是皱眉看着她,凉飕飕吐出三个字。
“去、睡、觉。”
亦泠缩了缩脖子。
“……好的。”
-
夜风萧瑟,刮不进这雕阑玉砌的林枫苑。
亦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谢衡之躺在一张床上还能安然入眠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确实是比简陋的偏院暖和得多,也可能是因为谢衡之的存在确实也能缓解她浑身的病痛。
总之,抱着“忍一时长命百岁,退一步寿比南山”的信念,亦泠安安分分地睡了一整夜。
等她在第二日的清晨中睁开眼时,秋日暖阳早已将被褥晒得松软温暖。
屋子里有淡淡的汤药味道,她徐徐吸了几口气,坐起来时,只觉得心旷神怡。
仿佛一个不眠不休的奴役,终于睡上了一回饱觉。
亦泠微仰着头,闭上双眼。杲杲秋阳透过菱格窗,在她脸上映出零碎的光亮。
活着……真好。
她贪婪地感受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知觉,舒畅又真实,好像这一刻,她才真正地重新活了过来。
再睁开眼时,亦泠注意到了已经穿好衣裳的谢衡之。
和生不如死的病痛比起来,这些算得了什么?
只要她能活着,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如今的蛰伏,就当是在吸取谢衡之的气运好了。
想到这些,亦泠连看谢衡之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只是说话时,还是忍不住带些阴阳怪气。
“大人起这么早,又是要上哪儿去勤政爱民?”
谢衡之洗着双手,懒得搭理亦泠,连个眼神都欠奉。
待擦干净了手,径直就坐了下来,准备用早膳。
亦泠轻嗤了声,也跟着下床,到一旁去洗漱。
片刻后,管家福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因着府里已经有了女主人,他便没踏进来,只是站在外面垂首问道:“大人,今日是庆阳郡主的五七,您可要……也露个面?”
听到福叔的话,亦泠的眼神忽然凝住。
若不是听到“五七”这种丧葬用语,她差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就是那个庆阳郡主。
“我便不去了。”
谢衡之慢条斯理地喝着粥,突然又想起什么。
回过头,见亦泠愣怔怔地站在窗边,不知在发什么呆。
“你若是闲得发慌,”
谢衡之悠悠说道,“倒是可以替我去一趟。”
对上谢衡之平静无波的目光,亦泠回了神,款款坐到镜台前,拿起细笔沾了画眉墨细致描眉。
“大人您连一炷香都懒得去上吗?”
谢衡之放下汤匙,换一双白玉筷子夹起青菜。
细细咀嚼咽下后,他才开口:“今日我要与燕王同游澜江。”
同游澜江。
亦泠看着铜镜里的谢衡之,淡淡问道:“那亦尚书的女儿可是死于您立功的那场战事中,却不配让您亲自上一炷香?”
一道清脆的声响落在桌上。
亦泠回头,见谢衡之已经放下了筷子。
“一场战事要死成千上百人,难道我要挨个去上香?”
屋子里暖意融融,静谧祥和,只有婢女们收拾整理时偶尔发出声响。
谢衡之说这话时,也不带一丝情绪,语气轻松得如同谈论天气。
亦泠盯着镜子里的谢衡之,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阴恻恻地说:“你就不怕有鬼半夜来敲门?”
谢衡之接过婢女递上来的丝帕擦了嘴,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半夜来敲我门的好像只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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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谢府,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亦泠从上车就黑着一张脸,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锦葵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琢磨半晌,忽然指着窗外的风景说道:“夫人,您看这梧桐树可真美啊!跟咱们江州的景色一样呢。”
亦泠没理她。
锦葵想了想,又掏出一些蜜饯,喂到亦泠嘴边。
“夫人,您今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吧?”
亦泠终于有了动静,却也只是懒懒瞥了她一眼。
锦葵无计可施,嘟着嘴说道:“夫人,您从出门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笑过,是不是有心事啊?”
“……锦葵。”
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