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炎朔作为斯牧时候的住处。
“我能进去看看吗?”他问。
斯诺绷着一张小脸,纠结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房间并未上锁,丛容推开门,因为经常有仆从打扫,里面没什么灰尘。布置比城主的卧室稍微简单一些,但也相当奢华了,随便撬一颗床头的高纯度原石下来都足够买二三十个奴隶的。
丛容不由想起初次遇见少年的时候,身受重伤的小奴隶奄奄一息地趴在充斥着尿骚味的窑洞里,因为受不了高烧带来的灼热,半夜爬到他身边,试图寻求一丝凉意。
银发青年唇边不由浮起一抹浅笑,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差点死去的孩子,有朝一日会成长为大杀器白狼呢?
丛容打开一个柜子,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罗列得整整齐齐的石板,字迹稚嫩,显然出自孩童之手。他仿佛看到缩小版的炎朔抿着唇,腰背挺直,神情专注地用小刀刻下一笔一划。
长大后的字倒是挺漂亮的,和他的人一样。
丛容忍不住想。
“你喜欢我大哥?”斯诺冷不丁问。
“是啊。”丛容大大方方承认,“他也喜欢我。”
斯诺如有所思。
“好了,我看完了,我们睡觉去吧。”丛大人忽然明白炎朔以前为什么不喜欢夏犬了,他瞅瞅脚边的小讨厌鬼,叹了口气。
两人默默走进斯诺的房间,小孩乖巧地走去浴室洗漱。
“要我帮忙吗?”丛容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小身板,笑眯眯地问。
斯诺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大声说:“不用。”
小孩自己洗了脸又洗了脚,然后才爬上床,见丛容站着不动,忍不住问:“你不睡觉吗?”
“我只跟你哥睡一张床。”丛大人拉了把椅子坐下,“睡吧,我就在旁边坐着。”
斯诺没再说话,给自己盖好毯子,从丛容的角度望过去小小的一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年似乎困意上来,脑袋一点一点的,斯诺缩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人长得非常好看,比母亲还要好看,可他又比母亲厉害得多,不,他比所有人都厉害。
他治好了瘟疫,让贫民不再挨饿,连那些黑心的大商人都对他俯首帖耳,还有圣塔的大祭司……
他会成为新的城主吗?
因为父亲斯查,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斯晃,斯诺对所有当上城主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仿佛被诅咒了一般,眼前的青年也会像他们背叛母亲那样背叛大哥吗?
斯诺眸色沉沉,这时一道干净的声线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盯了我快半小时了。”
斯诺一惊:“你没睡着。”
丛大人伸了个懒腰,语气幽怨:“你哥不在,我睡不着。”
斯诺:……
“想听故事吗?”丛容下巴搁在椅背上问。
斯诺也睡不着,犹豫了下,点点头。
炎朔在空荡荡的卧室里一个人待到半夜,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
弟弟怎么了?弟弟就有理由抓他哥的伴侣晚上陪睡吗?离了大谱了!
炎朔决定天亮以后找斯诺好好谈一谈,至于现在,他要把丛容带回来。
少年拉开房门,下一秒被一具温热的身体扑了满怀。
“斯诺睡着了?”炎朔抱着他的腰有些惊讶。
“没有。”丛大人一脸得意,“我给他讲了我们在炎黄部落的故事,小崽子就让我回来了。”
炎朔愕然。
丛容贴着他的耳廓小声说:“他让我不要背叛你。”
炎朔失笑:“你会吗?”
丛容眨了眨浅色的眼眸,微凉的手伸进对方的衬衣下摆,继续两人刚才没完成的睡前运动。
e017号实验体天生情感缺失,而现在缺失的情感从心脏处密密匝匝地生长起来,与一个名为炎朔的兽人少年牢牢绑在一起,盘根错节,密不可分。
不会。他在心里说。
……
第二天吃过早饭,丛容让老管家请来了大祭司巫尤。
老爷子原本还为眷属大人不给自己明确答复而发愁,现在一听对方找他,赶忙颠颠地跑来了。
“丛大人,您同意当大祭司了?”巫尤高兴极了。
谁知银发青年摇摇头,老爷子不由失望,正欲再劝说,便听对方道:“我打算改变圣塔的性质。”
“什么?”大祭司一头雾水。
以前的圣塔是全大陆最接近圣主的存在,是至高神权的象征,然而虚无的信仰就像空中楼阁,早晚都有崩塌的一天。
好比这次瘟疫,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圣主并没有庇佑祂的子民,连大祭司巫尤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病晕厥。如果这时候有人跳出来说,你们一直崇拜的圣主是假的,根本不存在,轻轻松松就能动摇信仰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