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在眼底的笑意微微一滞,眸色多了抹伤痛:十七生来有爹娘宠,有哥哥姐姐护,她的十四呢?她的十四又在哪?可有吃饱穿暖,可还活在人世间?
妇人睫毛颤动强忍着没教泪从眼眶滚落。
她的十四丢在风雨交加的冷夜,那雨和今日一样大。
凄风惨雨, 鬼哭神嚎。
她忍痛阖上眼眸,跟在身侧的嬷嬷劝慰道:十四娘吉人自有天相,元家世代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夫人和老爷行善多年,老天不会要十四娘受苦的,那个孩子,迟早会回到您身边。
会回来吗?刚强了多少年,便是元家最动荡时她都撑着一把傲骨未曾倒下,此刻想到只在亲娘身边呆了几天的娇女,罕见地生出令人不忍睹之的脆弱。
像她这样貌美清冷傲骨铮铮的女子,越脆弱,越惹人心疼。
男人看了眼风雨大作的天气,心忧地看了眼马车,恨不能跑去安慰里面定然又在思念爱女的发妻。
九娘。
元九娘颔首:爹爹宽心,我去陪陪阿娘。
她下马进到马车,果然看到阿娘哭红的双眼,心里不免跟着难受。
马车宽敞,嬷嬷侍候她褪下蓑衣,确认身上潮气渐退,元九娘才敢往阿娘身边凑。
元家收养了许多孩子,序列不分男女、嫡庶。妇人喜欢九娘聪敏多情的柔软性子,在她的幻想中,她的十四若太平安康集万千宠爱长大,也应该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她自己性子冷,为此吃了不少亏,不愿最最疼爱的女儿落得与她一般的性情。
看似冷情的人实则背负重,最容易受伤,她深谙此理,基于不可与外人道的因由,待九娘总多两分额外的疼惜。
仿佛她的疼爱落在九娘身上,她的十四就能快乐无忧。
抬手替女儿拂去肩上不慎沾染的雨珠,问道:怎么进来了?
来陪陪阿娘,爹不放心阿娘一人伤心。
提到守在外面顾自担忧的男人,美妇沉了面容:提他做甚?
元九娘撒娇地喊了声阿娘,抱着妇人胳膊身子依偎在她怀抱:儿是阿娘的女儿,照样是爹爹的女儿,为人子女哪能不盼着爹娘和睦?
她每次做出这副小女儿姿态,妇人待她便没了法子,无奈喟叹:你呀,就知道娘舍不得怪你。
嬷嬷在一旁看得明白,整个元家除了十七娘能在夫人同老爷冷战时说上话,剩下的就只有九娘。
这么多年走过来她隐隐约约清楚夫人为何偏宠九娘,大抵九娘的脾气秉性容貌气韵最贴切主母日思夜想的十四娘。
夫人埋怨老爷,埋怨了整整十八年,怨老爷来迟一步,以至于十四娘出生没几天,名字来不及记录在族谱就被贼人偷走。
这是夫人心中解不开的结。
除非哪一日丢了十八年的女儿好好站在她面前喊一声娘,这心结才有望解开。
有元九娘在身侧陪伴,妇人无暇伤神,言语间问起女儿可有心仪之人,闹了九娘一个大红脸。
她最喜欢看女儿娇羞的小红脸,抱着喊了声心肝,暗暗琢磨帝都哪家儿郎配得上她家九娘。
思来想去,无果。
她笑了出来:我家九娘人品相貌俱是一流,不若九娘自己来选未来夫君?
元九娘睫毛轻眨:女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伤天害理做坏事,我的女儿想做何都可,只要你们幸福开心娘别无所求。也求我的十四能幸福、开心、得偿所愿。
秋水城很快到了。
元十七早早守在城门,眼尖地看到元家马车上插放的旗帜,驾马迎上前:爹!
她眼睛急着往后看,马儿哒哒载着她行了几步,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妇人,她笑靥灿烂,脆生生喊道:娘!
云销雨霁,碧绿叶子在晴空下崭新发亮,飞鸟从这个枝梢飞到那个枝梢,地面满了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