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睡得很沉。
大抵是到了夜半时分,窗户忽然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有人刻意丢了什么东西过来,尹秋朦朦胧胧间听到那声音,有一瞬间的苏醒,但又很快没了意识。
没过多久,又听一道极轻的响动传来,仿佛是窗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尹秋昏沉中无端打了个冷颤,登时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坐起身来,抬眼朝窗边一看,就见那扇小窗不知何时打开了,冷风冷雪直往屋内涌,昏暗的廊下似乎还站着个黑黑的人影。
尹秋心里一惊,顺手摸出枕头下的小铁剑,再度看去时,却见那人影缓缓走到了窗边,看不清相貌,只能看见他脸上覆着一张泛着寒光的银白面具。
是公子梵!
尹秋由惧怕转为惊讶,忙掀开被子下了榻。
自从上次两人在林中分别后,已经多日不曾打过照面,尹秋这段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几乎快把这茬给忘了去,不由低声冲公子梵道:你怎么来了?
玄袍曳地,衣物与发丝都沾满了碎雪,公子梵略微低了下巴,像是在打量尹秋,说:自然是来找你的,还用问?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立在外头,尹秋心惊胆战,赶紧将窗户合拢,又将房门打开,压低嗓音说:别被人看见了,快进来。
公子梵走到门口,却没入内,只是看着尹秋说:进去做什么,你该出来。
尹秋留意着周遭的动向,指着夜空中翻飞的雪花说:下这么大雪,你不会还要我跟你去练剑罢?
下雪又怎么了,公子梵说,习武之人连这点苦头也吃不得?
尹秋情急:我不是吃不得苦,你先进来再说。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公子梵也就依言跨进了房内,笑道:你无需害怕,没人会发现的。
就怕万一不是?尹秋忙不迭关上门,捂着心口道,万一被发现,我就死定了。
公子梵轻笑一声:胆子这么小,可不像你娘。
尹秋得了这话,看了看他:你跟我娘很熟?
熟,公子梵说,旧相识,之前便告诉过你,但你不信。
尹秋越过门窗的缝隙瞧了瞧外头的天色,扭头说:你该等雪停了来找我的。
公子梵在桌边坐下,笑道:怎么,下着雪你便不肯学武了?上次分别之际我可是说过,再次相见时你要更上心一些,我会比从前严格许多。
尹秋哪里是因着落雪不肯跟他学武?只是近来宫内盘查得严密,弟子们都在逮捕可疑之人,整个云华山到处都是夜巡弟子,要是他们此番出去被人撞见,绝对会戴上一顶紫薇教细作的罪名。
尹秋沉思一番,眸光忽明忽灭地闪了闪,她默然少顷,看向公子梵道:其实其实我也正想和你说,我确实不太想跟你学武了。
公子梵得了这话,并未表现出意外,他平静地问:理由?
尹秋嗫嚅一阵,垂眸道:你之前给我送来的药被师叔发现了,为着不让她生疑,我几次撒谎骗了她,还骗了傅湘,这段时日我想了很多,觉得还是不跟你学武为好,云华宫里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师兄师姐,我没必要非跟着你偷偷摸摸地学,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公子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已经撒了谎,又已经将满江雪与傅湘给骗了过去,事已至此,往后谨慎小心些便好,何至于半途而废?
尹秋摇头:你这是侥幸心理,我始终是不想对师叔撒谎的,瞒得了一次两次,瞒不了一辈子,要是师叔哪天又发现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与其战战兢兢,不如老老实实,欺骗师叔这件事,我这心里怎么都过不了关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公子梵站起身来,语调不改,但你果真决定好了?先不说明年你能不能拿到第一拜在谢宜君座下,起码满江雪那处你是去不了的,到时新弟子统一分配去各峰长老处,你就只能做个微不足道的宫门弟子,别说想和满江雪一样,你连你的师兄师姐们都未必能超过,你总说要报答满江雪,那我问你,你拿什么报答她?
他说得字字在理,尹秋不由沉默下来。
也是忘了新弟子分配这事,如公子梵所说,尹秋若没有拿到第一名,谢宜君不会收她为徒,满江雪也不会,到了那时,尹秋只能被动去往别的峰脉,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弟子,远离惊月峰,接触不了满江雪太多。
可尹秋心中的顾虑实在不少,她前阵子对满江雪说谎,又将傅湘牵扯进来,尹秋已经良心难安,往后若再发生点什么意外,她该如何是好?
正暗自纠结着,又听公子梵开口道:你这次和满江雪下山,去了如意门,也见到了如意门今日之景,从前你说不想为爹娘报仇,那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还是不想报仇?
尹秋抬起头来,神情讶异,失声道:你跟踪我?
公子梵注视着她,淡淡道:我好歹是一谷之主,没必要跟踪你,梵心谷弟子遍及天下,要想知道你们去了何处,绝非难事。
尹秋忍不住后退一步,面露惊慌道:那你打听我做什么?她越想越心惊,又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