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靠近城门的一座钟楼顶上,正有两人遥遥打量着外头的光景。
帘子被人卷了上去,廊下置了张红木桌,桌子中心掏了个圆孔,底下铺着炭火,烧得正旺,一口铜锅架在那上头,羊奶似的热汤沸腾不休,又稠又鲜,惹得一只野猫儿顺着房梁爬过来,伏在那上头偷摸着闻香。
那执筷的女人是个美人,乌发妙颜,笑容柔媚,着了一袭红衣。
她那红衣也不是什么浓烈艳丽的红,而是深沉莫测的红,不张扬,甚至有几分低调,红里还透着几分青黑,红的不纯粹。
总之很衬她。
秦筝立在廊子边上,目光落在那城外的一片混乱之中,说:教主这几日命人把门关了,粥也停了,这些人为着性命,自然是要闹上一场,总归是府衙发来的文书,我等江湖门派接了还是不好做的这样绝,所以属下不明白,教主这是何意?
南宫悯涮了一片羊肉,随手扔在了地上,她瞧着那只野猫儿跳下来,朝那羊肉小心翼翼地嗅着,漫不经心地说:你这话倒是有点意思。
秦筝目露不解。
救人的事,该名门正派去做,南宫悯说,关我们紫薇教什么事?
秦筝倚在廊柱上:那就任由他们这么闹着?
那野猫儿胆子大,在人跟前也不露怯,饿坏了也顾不得什么,吃的很香。南宫悯看得有趣,又扔了几片羊肉给它,说:闹么,叫我这种孤家寡人听了,反倒觉得热闹,她靠回椅背,视线仍是瞧着那猫儿,语调随意道,府衙都不想管的事,凭什么我紫薇教就得管?那些赈灾的银两我可瞧不上,要想入我紫薇教的州城,便是皇帝来了也得等我开门,等他们消停了,就把人赶走罢。
秦筝说:赶去哪儿?
南宫悯笑了起来:云华宫在哪儿,就往哪儿赶么。
秦筝会意,立即道:明白了,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
赶人前,记得将他们的户籍都收了,南宫悯饶有兴味地涮着羊肉,却不吃,这两年清净日子过够了,也是时候该给云华宫添点儿料了。
她说完,又抬起头来,高空之上大雪纷纷,轻的像是鸟羽,可那东西积在一起却能要了人的命。
于是她轻飘飘地说:至于我那圣剑,也总该物归原主了。
夜半时分,姚定城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哀嚎。
那声音凄厉而又悲恸,混杂着男女老少,裹着风传过来,顷刻间席卷了满城,犹如无数野鬼哭嚎,怨气逼人,惊的家家户户都点了灯,披衣推门而望。
什么人在外面鬼哭狼嚎的?
听到声音,几个夜巡弟子领着人赶去城门,一排排火把在夜色中燃烧起来,照亮了门外的人和景。
只见大批不知来源的难民突然齐聚一处,又哭又闹地要砸门,一眼看去,四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影,大半夜突然来这么一出,很难不让人感到意外。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
看样子都是些难民,可咱们不是早就把周边的难民都安顿好了吗,这些又是哪儿来的?
快叫他们别闹了,先把门打开罢,问问清楚再说。
这几个弟子多少有点话语权,近半月来也一直在负责难民事宜,几人商议后便决定先将城门打开,等弄清楚事情原委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谁知他们适才将门开了一道缝,便听身后骤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很快又听一人拔高声量喝道:一群蠢货,谁让你们开门的!
听见那阵仗,众弟子自是吃了一惊,回首看去,便见一队人马正在夜色中举着火把飞速靠近,气势汹汹,如同千军万马奔袭而来一般。
那打马行在最前方的乃是一名年轻姑娘,估摸着二九年华,着了一身荷叶似的青青罗裙,模样长得可圈可点,十分娇艳,神情却是透着一股冷然与傲气。
一见她那张脸,弟子们便暗道不好。
果然,这姑娘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逼近了城门,在众弟子跟前急急勒马站定,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谁给你们权利开门的?这些人来路不明,夜半时分吵着要进城,身上有病没病都不知道,你们云华宫竟然这么草率就要放他们进来,可有为城里的百姓考虑过安危?赶紧把门给我关上!
若说姚定城内有谁敢跟云华宫正面呛声,那绝非这位段家大小姐莫属。
段家乃是姚定城大户,又与不少江湖门派多有来往,除却云华宫和明月楼等威名远扬之派,泰半小门派都得过段家的财力资助,是以段家在江湖上素有散财神仙的美名,他们虽不参与武林斗争,却也不乏武林中人的拥戴,这段家大小姐自小便在各个门派下习了一身杂功,又备受父母宠爱,行事嚣张惯了,连云华宫也不放在眼里,俨然是这姚定城内的小霸王。
虽说这半月来,弟子们与她没少打过交道,但此刻仍是被她训得心中不适,免不了就要反驳几句。
我们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开门,他们在外头闹成这样,总不能不管罢?
就是!这天寒地冻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