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动,顿住了身形。
瞧见她的动作,陆怀薇连忙问道:师叔?
满江雪斜眸望向那小木桌,见那桌底歪着一个酒坛子,微微蹙眉道:驿站有弟子饮酒?
陆怀薇一愣,瞧了瞧那酒坛子,正要开口,却听一名弟子插话道:回师叔,这酒并非是弟子们所饮,乃是昨天夜里拿来招待米行伙计用的。
满江雪略略侧过身。
那弟子接着说道:是这么回事,由于这批难民来得突然,驿站没有足够的存粮,昨夜若是不赶紧把新米买来,今日便要揭不开锅了,所以弟子昨夜就给米行打了招呼,叫他们连夜送过来,当时也正是弟子接待的他们,想着夜半三更劳烦伙计们跑一趟,天寒地冻的都辛苦,便备了酒菜犒劳他们。
也就是说,有外人来过驿站。满江雪说。
这那弟子顿了顿,的确如此。
若是米行伙计所为,那他们会把毒下在哪里呢?陆怀薇思索道,他们今早并未出现在城门口,若要下毒就只能是在昨天夜里,可我们方才已将水粮和所有用具都试过一遍了,却并不见哪样东西有毒。
满江雪看向那窗下的水桶,说:你们用的什么东西把水运到城门?
陆怀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眸一亮,旁边白灵也已会意,赶紧拿着银针行上前去,几个弟子也都反应得快,取过水瓢在各个桶中浇了水,白灵用银针一试,果然瞧见针尖变了色!
陆怀薇眉目一喜:原来如此!他们是将毒粉抹在了水桶上,还是师叔明察秋毫!
满江雪松松散散地捏着匕首,那锋利的薄刃映着她略带凉意的脸,满江雪说:就凭这个尚不足以证明是米行伙计所为,烦请二位差使将人找到盘问一番再说,她说罢,侧脸瞧着先前那名弟子道,昨夜来了哪些人,可还记得?
那弟子斩钉截铁道:记得,我们驿站与那米行长期保持来往,都是熟人了,不会认错。
事已至此,既查到了毒物来源,又有了怀疑对象,两名官差半点力也未出,这一趟就已经有了进展能向知府交差,不由都露出轻松之态,对着满江雪相继拱手后,便领着那弟子行出了驿站,即刻前往米行捉拿嫌犯。
庭院深深,积雪间摇晃着数点茶花的红影,满江雪立在檐下看着那茶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目问道:小秋呢?
尹秋跟着官差入了府衙,在大堂静候了一阵,迟迟没能得见知府现身。
办差大院儿里没有积雪,地板都洗得干净,这衙门瞧着十分简朴素雅,目之所及半件值钱的物什也无,甚至连那堂上的长案也是破破旧旧,漆都掉了不少,四个边角的木料像是被虫蛀了,烂的不成样子。
尹秋静静打量着堂中的景物,看见那长案时,脸上泛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早已不是初次进衙门了,清廉节俭的好官也见过不少,但从没见过桌子烂成那样都还不换的,再是美名在外的知县或是知府,也都晓得把堂子收拾得漂亮,起码府衙的庄重与威严不能失了去,穷到家了也不会损了府衙的颜面。
所以尹秋对此只有两个猜想,一是这姚定城的知府的确是穷到连张桌子都买不起,二是他买得起,但故意不换,要的就是营造他清廉节俭的表象。
看样子知府大人是不会亲自见我了,尹秋瞧着堂上的牌匾,上头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她清淡地说,已经等了这半天,大人们打算如何问话?
身后站着两名官差,听到尹秋这话便都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姑娘倒是敏锐,知府大人方才叫人来传了话,正忙着,无暇见你,姑娘随我们换个地儿待着罢。
尹秋敛了敛眉眼,平静地应了一声,两名官差便带着她离开了办差大院儿,转而行去了府衙后头的一个小院子,三人入了道门,里头有条通往地底的石阶,下去一看,底下乃是一片潮湿阴冷的牢狱。
尹秋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说:这还没问话呢,两位大人就要把我关起来?
那官差见她外形出众,又言谈温和,不由对尹秋生出了几分另眼相看。
实话告诉你罢,我们知府大人压根儿没想见你。那官差开了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尹秋端详他两眼,倒也未作反抗,气定神闲地入了牢房。
官差随即关了门,上了锁,咧嘴笑道:安心待着罢,倒是不会为难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一声就是了。
尹秋立在门边,态度端的是一派从容,她说:既是要将我下放入狱,定然得有个罪名,我虽乖乖进来了,但也请大人给个说法,因何要将我关起来?
那官差瞧了瞧她,说道:这么跟你说罢,你们云华宫的粥里被人投了毒,这是大案,目前没闹出人命倒是好办,只要抓住了凶手,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但若是抓不住凶手,或是后头又死了难民,这事儿若是传到了上头,我们知府大人便不好交差,明白么?
明白了,尹秋笑了笑,倘若查清凶手是何人,我便能安然无恙离开,若是没查清,我便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