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自窗口投到里间,越过帷帐洒下一片浅淡的光影,尹秋在那微弱的光线中笑得有些孩子气,满江雪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口吻平淡地道:你我什么交情。
尹秋一直仰脸将她看着,在对话间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尽力维持着灵台清明,身子却是一点力也回不起来,尹秋气息微促,含糊不清地说:交情
她两眼迷蒙,脑子快坨成了一团浆糊,开始心不由己地胡言乱语:师叔把我捡回来,我就是师叔的人,这该叫什么交情呢
听清她说了什么,满江雪微抬了眼,没接这话,片刻后,她才神色如常道:你醉了。
感到满江雪抱着自己的手有松开的迹象,尹秋强忍着脑中的眩晕,赶紧一把抱紧了她。
我没醉尹秋附在满江雪耳边,声量渐渐弱了下去。
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满江雪抚着尹秋的后背,睡一会儿?
尹秋头晕得厉害,视线也控制不住地模糊起来,但即便如此,她这时也根本毫无睡意,正要回上一句不想睡,满江雪却兀自做了主,捏着尹秋的后颈要将她放倒去床面。
然而尹秋的双手还圈在满江雪脖间,她甫一朝后倒,满江雪也就被迫跟着她俯下了身,两人相拥着,双双陷进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裙袍层层叠叠,在这一瞬贴的更紧密了些,堆在一处像飘浮在空中的白云。
尹秋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上便多了点沉沉的重量,她勾着满江雪的脖颈没放,含着柔光与桃红的眼睛颤动着长睫睁开了,瞧见满江雪朦胧不清的容颜就抵在她正上方。
尹秋领口歪斜,曝露在外的肌肤浮出了更多的潮红,她是那样的清瘦与娇小,整个人缩在满江雪怀里,被她严严实实地笼罩着。
床榻很软,怀中的少女更软,所有气息混杂在一起,也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多了点别的味道,满江雪垂眸看着尹秋,看着她嘴唇微张,神情迷乱,也看着她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师叔尹秋呼吸不畅,几乎是用气音在说,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满江雪想从她身上离开,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她闻着尹秋身上的酒香和馨香,心里蔓延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似是不知缘由的悸动,还有点痒,尹秋每说一个字,她的心也就跟着跳动一次。
那你倒是松开我,满江雪终于叹了口气,不然我也要醉了。
外间的廊子里路过几道人影,欢笑声远远地传来,盖掉了满江雪的声音。
尹秋皱着眉,没太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一边深呼吸一边问:谁醉了?
还能有谁,满江雪说,你。
我说了,没醉的尹秋强撑着精神,吃力地睁大双眼,她想看清满江雪,然而视线像隔了层雾,怎么也看不真切。
满江雪拿她没办法,只能稳住身形说:你再不松手,我的腰受不住。
我想吃糖尹秋腿脚发软,勾着满江雪的手却用着力,一会儿还要去明光殿练剑,师叔不给糖吃,我不想起。
满江雪看了她一会儿,顺着尹秋的话说:那你松手,松手我拿糖给你。
尹秋迷迷瞪瞪地看着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她手臂微微下沉,只收了一半又停住了,说:那师叔替我保密,不准告诉掌门,她近来也不准我吃糖了,严厉得很。
满江雪说:好。
尹秋这才放下心来,脱力般地滑落了双臂,松开了满江雪。
满江雪直起腰,立在榻前舒了口长气,她行到桌边将油纸包打开,挑了粒小小的糖丸,回过身的时候,榻上的人已经两眼紧闭,呼吸绵长。
睡着了。
满江雪指尖捻着那枚糖,单手给尹秋脱了鞋,解了外衣,再将她塞进被子里,放下了帷帐。
风雪还在盘旋,那窗柩下积了一层薄雪,满江雪关了窗,指腹上多了点黏腻的触感。
糖化了。
她将手心摊开,低垂着眉眼,视线落到那粒糖丸之上,眼前浮现的却是尹秋方才醉酒的模样。
桃粉含笑的脸,眼角染的那点红。
师叔把我捡回来,我就是师叔的人。
满江雪还在看那糖丸。
她的人。
她的?
糖衣在指腹的温度间化作了一滩水,满江雪抬起手,尝了尝那味道。
很甜。
孟璟熬好了药,端着药汤从厨房穿过了庭院,行到二楼时,瞧见陆怀薇推门而出,咳的脸色煞白。
师姐怎么起了?孟璟快步迎上去,神情透着关切。
骨头都躺酥了,陆怀薇接过汤药,捏着鼻子一口气灌完,说,人来了没有?
什么人?孟璟问。
陆怀薇朝楼下看了一眼,拢了拢肩上的厚袍,没细说,只哑着嗓子道:去将师叔请到议事大厅,有要事。
孟璟应了声好,抬手将药碗接了回去,她挪动步子要走,却听陆怀薇问道:你袖中藏了什么东西?瞧着红艳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