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还没过去多久,尹秋就把这话忘得一干二净,来了云间城正事没做几件,倒是带头与同门玩物丧志,自个儿打了自个儿的脸。
尹秋后悔不已,连忙也把头低垂下去,不敢再看满江雪了。
另一头,满江雪将她这一连串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她将手中的冷茶饮尽,半句废话也无,也没有拿出师叔的派头责骂众人,只是不轻不重地搁了茶盏,转身入了小楼。
孟璟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又不敢冒失开口询问,只得原地站着不动,却见满江雪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孟璟眼皮一跳,这才挪动步子跟了上去。
无形的压力与无声的指责,比劈头盖脸的说教更为让人煎熬,弟子纷纷苦着脸,后悔之情不言而喻。
师叔好吓人啊,待满江雪与孟璟的身影消失不见,白灵才低声与尹秋说道,刚才我冷汗都给吓出来了,还以为师叔会把我臭骂一顿呢。
尹秋心有余悸,瞟见二楼的房间燃起了烛火,也小声回道:师叔倒是不会骂人。
我现在反倒希望她骂骂我,白灵说,不说话更吓人了!
尹秋叹了口气:以我对师叔的了解,她只会让我诚心思过,不会重罚,顿了顿又道,总之你应该都相安无事,我可就不好说了。
白灵当然她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看向尹秋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怜悯:那你多保重。
尹秋敛了眉眼,干笑一声。
满江雪进了房,见那床榻上叠着一件眼熟的外衣,便认出这是尹秋的房间。
孟璟很快点了灯,又动作麻利地沏了茶,对满江雪说:师叔赶路辛苦,我先去烧些热水,给您沐浴用。
满江雪解了锦袍,随手丢到尹秋那件外衣之上,她拉开木椅矮身坐下,瞧见桌上搁着一只残存着些许药渣的碗,便问道:这药谁吃的。
孟璟看了那药碗一眼,说:这阵子天寒,又落了雨,我担心弟子会感染风寒,所以熬了药叫他喝,好防患着点。
满江雪得了这话,又不吭声了。
孟璟见她沉默不语,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忐忑。
要说整个云华宫最叫孟璟感到敬畏与惧怕的人,那绝非满江雪莫属。
她幼年时不知天高地厚,性情乖戾,极难与人相处,又因背地里受了不少弟子的冷眼与排挤,没有放下仇恨那几年,孟璟总是独来独往,除了尹秋以外,她几乎不将任何人真正放在眼里。
直到后来去了问心峰学医,她才日渐老成稳重,也算做到了修身养性,改掉了一身戾气,哪怕是面对谢宜君,她也能表现得落落大方,不会表露出半点卑微与怯意。
唯有在满江雪面前,不管过去多少年,孟璟都始终克制不了拘束。
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畏惧,她没有底气在满江雪跟前坦荡做人。
她抬不起头来。
你下去罢,未几,满江雪启声道,不到子时,不准叫他起来。
见她没有过多询问尹秋的事,孟璟暗暗松了口气,尽量神色自若地退出了房外。
她独自行去汤房将锅炉的火烧了起来,尽量多备了些热水,等到子时将近,才又行到前院叫弟子不必跪了。
吹了这半日的冷风,弟子跪得腰酸背痛,不少人接连打起喷嚏来,都放轻动静退了下去,不敢吵着满江雪。孟璟下了阶,将尹秋扶了一扶,眉头紧锁道:今日师叔问过你好些次,桌上的药碗没收,被她看见了,我算是听了你的话敷衍了过去,往下你自己可别露馅。
尹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没工夫与孟璟多谈,连忙小跑着上了楼去。
入了廊下,尹秋没有急着推门,而是在外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后才伸手将门缓缓推开了,她放轻声音喊了一声师叔,一条腿才跨进去,便见屋里竟是空空如也,不见满江雪的身影。
人呢?
尹秋两手把着门,探头朝里边瞧了瞧,有点疑惑满江雪为何不在此处,她嘴里咕哝了一句师叔哪儿去了,松了手正要转身去寻一寻满江雪,后退之际却忽然撞着了什么东西,差点将她绊倒。
尹秋反应极快,踉跄之时果断来了个漂亮的侧身翻,登时就将自己从栽倒的险境之中拉了回来,谁知她还没站稳,眼风处便倏然扫来了一条长腿,那腿恰到好处地顶在了尹秋膝窝,力道十分蛮横,几乎是瞬间就将尹秋碾压得毫无招架之力。
尹秋只感到两腿一软,紧接着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身后随即传来了一道低低的笑声。
尹秋本就在院子里跪了许久,方才上楼时都是强忍着痛意,路都走得不大稳当,眼下这么一跪,就更是叫她双膝疼痛难忍。尹秋唉哟一声,捂着膝盖回了头,瞧见满江雪面带笑意地立在廊边,不由发脾气道:师叔太过分了!
满江雪笑意不减,饶有兴味地瞧着尹秋说:跪谁呢?我在这儿。
尹秋一阵语塞,爬起来掸了掸裙面的灰尘,语气有些生硬:没您这么欺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