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确是姜子甜,也就是说姜昭仪并非是姜子甜。”
班羿目瞪口呆,愣坐无语。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看见曲和良的画反应强烈, 怪不得姜家满门获罪她无动于衷,原来她瞒着如此之久,原来她并不是她。原来自己竟是一枚棋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一直甘之如饴,原来竟都是假,从未曾有过真。
班羿呆呆看着班微,目光又似穿透他落在虚空的地方,心如利刃刺破,可是为什么疼地这般麻木?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空荡荡连着一个空荡荡的洞,层层密密。
“呵呵”突兀地笑声在大殿回荡,充满自嘲与讥讽,激荡在金碧辉煌的墙壁上又折回来穿透心脏脾肺,痛彻骨髓。
班微见皇兄神色似痴且狂,不由着了慌,起身试探道:“皇兄,你?”
班羿双目泛红蓦地站起拂袖而过,案上卷宗御笔朱砚落在地上“扑通”声一片。乔安在外面守着听见里面动静,恭着身子进来看见殿中情势不对正要弯腰收拾,就见皇帝从宝座上下来,直刺刺地往殿外走。
乔安摸不着头脑便看班微,班微跺脚:“还不快跟着去!”乔安这才回神,忙跟出去,却不见了皇帝身影。
宫道迂回,班羿一径往烟霞宫的方向走,越走脚步越慢,心中怒火渐渐平息,小玉儿一颦一笑在眼前晃悠,挥之不去的悲哀涌上心头,即便她如此待他,他终究还是不舍。
班羿脸色沉郁踏入烟霞宫,小玉儿正在殿中抚萧发呆,见他进来起身相迎。
班羿唇角隐忍成薄薄的一线,不怒自威,走她身边走过去径自坐于宝座上。小玉儿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冷冷地看着她:“我倒是想问你。”
遥遥看着他,身上是九龙黄袍,金龙穿云欲凌空腾飞,怎么却绣得那样龙爪锋利面目狰狞?小玉儿心下阵阵发寒,暗自苦笑:这一日终于来了么?
小玉儿示意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下,亲自布茶斟盏送至他的手边,温声道:“许久不曾吹萧,今日再吹一首给你听,兴许以后就听不着了。”
她退后几步取箫望向他,唇角噙了丝淡淡的笑意,眸中却空灵无比,似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班羿不禁动容,张嘴欲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在犹豫,箫声已起:
十年修渡,百年修住,
千年许返轮回处,
意何如?情难书。
心言万牍终无属,
长痛已平待日暮,
生!独自去
死!独自去。
一曲吹得班羿心中惊悸难忍,挚爱珍宝要从手中滑走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寸寸消失,挽留不住。
小玉儿曲罢心中悲怆,缓缓开口:“家父曲和良,我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他掌心的珍宝,怀中的小女儿。父亲一生清高自傲,不想却被陷害贪污军饷,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那时我还不到十岁,抄家的那一日,娘正教我背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锦瑟’二字便是父亲给我起的名字。一诗成谶,自这日起,我无一日不苦苦思念父母,无一日不是心如刀穿。‘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往事又回到眼前,即使整整在心里压了七年,但那种伤痛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内宅突然冲进很多拿兵器的人,宅里女人婆子惊叫哭喊声震天,有人拼命地往外逃,被那些官兵拉回来脚踢拳打。
她缩在娘怀里,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到了前厅,爹被人压住跪在地上,听到她的哭声,爹抬起头,轻声道:“瑟儿,莫哭,好好陪着你娘,别让她担心。”可是,爹的眼里为什么有泪光闪过?他看着她和娘,就象在作最后的告别,久久恋恋不舍,不肯挪开目光,仿佛要把她们的样子刻在心里。
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恐惧,从前种种完全被颠覆!大牢里昏沉沉的,微弱的光线从天窗里透进来,四面是狭窄逼仄的墙壁,灰扑扑的,摸上去粘腻潮湿。
穿堂里席地卷起森森的阴风,悲切的哭嚎从四面八方而来,穿过厚厚的墙钻进耳朵里,无比凄厉。短短半天,她从金玉之堂堕入地狱,不知道爹被关在那里,只有娘抱着她,轻轻地摇着,摇着。
“娘与我关在一间牢房,她原本是柔弱女子,一向惟父亲是从,此时却有了主见,镇定坚强。我惊恐不安不停哭泣,是娘一直抱着我,哄着我,一直,一直。直到过了些天,有人来宣读圣旨,父亲被判斩首示众,屈家一族获罪,男丁全部处斩,女眷没籍充为官妓,家中女仆官卖,男仆充军苦役,屈家八十余口人啊,生生被断了生路!娘听完圣旨便昏了过去,我吓得哇哇大哭,可是并没有人可怜。”
娘与我被押送到‘风月楼’,押送的官员交代老鸨严加看管,不许叫逃走。娘病得厉害昏迷不醒,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她们给娘找个大夫,可是没有人理。老鸨叫人把娘拖到柴房,逼着我去厨房干活,我在厨房偷偷藏点剩饭,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去柴房喂给母亲。
在‘风月楼’中,天不亮我就要起来干活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