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来了怎么不出声?”
班微猛地回神,跪地行大礼。班羿眉头微皱:“起身罢,朕就不喜你这些子虚礼。京中可好?”
“是,京中近日无事,那些灾民都安置好了,过冬不成问题。”
班羿神色些微舒缓,起身道:“你还未用饭罢,我们兄弟许久没一起喝酒,今日好好喝上一回。”乔安在旁边伺候着听见赶忙出去叫人准备酒菜。
班羿问起太后近况,班微一一回禀。小德子进来:“禀皇上,晚膳已妥当,皇上喝什么酒?”
“昨日喝的酒就好,就摆在清风水榭。”
小德子退下,命人准备好又进来伺候。乔安陪笑道:“皇上,外面风大,奴才伺候您换件衣裳?”
班羿皱眉道:“不用,就披大氅便好。”
清风水榭临水而筑,空廊曲折一径通往湖水中央,水上风寒潮湿,班微跟在班羿身后才走几步便觉着冷森。
待伺候两人落座,乔安道:“ 皇上,这秋露白温热了才好,奴才先伺候您吃几口菜。”
班微笑道:“臣弟竟饿急了,先吃再说。”班羿知他二人担心自己空腹吃酒才这般说辞,便依着吃了几口。
因皇帝不叫其余内侍跟着,只乔安小德子在跟前伺候,忙了半天才将酒温热。班羿接过酒壶,亲自给班微斟上:“这酒闻着清淡,入口却是极烈最适暖身,你多喝几杯。”
他的侧脸在灯火下棱角分明,似瘦峭许多,班微心中一动,道:“皇兄,臣弟许久不喝酒了,恐不胜酒力,咱们就少喝些罢。”
班羿的手顿在半空,半晌嘴角微动,笑意在灯火下一闪而过:“你怕朕喝醉伤身么?别忘了朕的酒量是和你一起练出来了。”
班微笑道:“怎么不记得?为喝酒都不知道受了几回罚了,到底闹在父皇跟前,命人把咱们丢在静室里关着,第二日醒来臣弟吓得直哭。父皇气还不消,是皇兄你跪着求父皇饶了臣弟,愿一人受罚。”
两人碰盏一饮而尽,“当年你胆子小,再想不到能历练出今日这般沉稳。”
班微笑道:“这都仗皇兄扶持。”
班羿轻叹一口气:“那些年日子虽苦,咱们兄弟却最亲热不过,如今你见着我竟生分了。”
他此刻神色黯然也不再自称“朕”,班微动容道:“皇兄言重,在臣弟心里皇兄还是当年的五哥。只是皇兄九五之尊,臣弟不敢越矩。”
班羿饮下一盏酒“呵呵”苦笑:“九五之尊……不敢?连你都怕我?我竟真成了孤家寡人。”
班微心中惶恐,半天不敢接话。
班羿又连喝几杯,起身站在阑干处,身上大氅猎猎飞舞。月隐长空,水榭四周点着十几盏宫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与空廊两边几十盏宫灯连在一起映照在湖面上,水光波动,依稀可见远处水天一色,漆黑沉静。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不怕我,她从不当我是皇帝,原来我还欢喜着,到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从没把我放在心上。”班羿呓语喃喃突然停口不说,走至桌前拿起酒壶径自往嘴里灌。
乔安在旁边吓得连声叫唤:“皇上,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一壶酒眨眼便被班羿喝完,一甩手,“扑通”坠入湖中。又命:“上酒。”乔安不知如何是好,眼巴巴瞅着班微求救。
班微听他说道“她”时,脸上光华突现,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显暗淡。不顾乔安求救,脱口道:“皇兄冤枉姜昭仪了!”
班羿蓦地转身,双眸在昏暗中熠熠生光:“你查清楚了?”
“是。”班微起身道:“姜昭仪确实冤枉,臣弟亲自提审傅少安,此人当年蒙姜昭仪父亲所救,一心护主忠心耿耿,为证明姜昭仪清白不惜自戕。”将审问傅少安的情形与班羿细细说了一遍。
班羿听着班微一句句说着其中原委,脸色越来越白,不知是风吹还是天气阴冷,身子不住地发抖。
班微说完半天不见班羿言语,忍不住上前两步,道:“臣弟仔细观察傅子安,他并不象那些宵小之徒。”
班羿心中一片茫然,口中喃喃道:“我怎么去见她。我怎么去见她?” 他的声音低弱,被风一吹便散了,班微并没听清,迟疑片刻又道:“傅少安清醒后求侍卫带给臣弟几句话‘小姐性子刚烈,遭此羞辱只怕活不成了。曲家只留小姐一根血脉,他便是肝脑涂地也无脸去见屈大人,求相爷在他死后赏他割面挖目!’”
自古人死都要落个全尸,‘割面挖目’更是对死者极大的侮辱,傅少安居然自求,可见决绝。
班微说完这四个字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皇兄,傅少安若心中有愧断不会作此请求,姜昭仪之事请皇兄三思。”
“割面挖目!割面挖目!”班羿仰天长笑:“该挖目的人是我,我还有什么颜面去她。”目睚欲裂声音凄楚无比,最后渐渐低下去。
班微见他如此,心中亦是难受,上前劝道:“皇兄被人蒙蔽,哪里知道其中曲折,说清楚便是,姜昭仪不会和皇兄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