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来临,预示着他又要面对一天的烦躁,一夜未曾合眼,班羿的眼圈微黑,眼神暗淡,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撩起手,宫女为他换上绛色纱袍,挂好佩绶,整理完毕后,小心的退到了一边,班羿抬手正了正头顶之上的卷云冠,这才挺了挺脊背,一派少主者风范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坐在朝堂之上,班羿怀着一丝侥幸心理问前来的大使:“你们的少主改变了主意吗?如果现在改的话,朕依旧于他兄弟相称,前面的事一定不予追究。”
大使面露难色,哼哧道:“这,我家主子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你说什么?”班羿的眼中瞬间迸出怒火,好你个拓跋,你以为朕真的怕了你吗?今天朕就给你一点儿颜色瞧瞧:“来人,把这个属国奴才拖出去斩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是使臣,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我!”那使臣害怕了,瘫软在地反复强调他只是使臣,班羿冷笑,眼见士兵拉住他就要拖出去,却忽听得有人高喊:“快住手!”
谁这么大的胆子?班羿很是不悦,转过头去却看到母后在宫女的掺扶下急急走了进来,班羿大惊,忙起身前去迎接:“母后,你怎么来了?”依旧雍容华贵的皇太后瞥一眼班羿,并不理他,对那些还压着使者的士兵怒斥道:“还不放手,快退下去!”士兵一怔,偷眼瞧皇上,班羿无奈的点了点头,士兵这才退了下去。
“母后,这里是大殿,正在早朝,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下去在说吧!”班羿微曲身子伸出双手扶过太后,请她落了坐,太后哼哼着抬起眼皮,盯住班羿:“皇儿,母后本不想过问朝政,可这关乎到江山社稷,因而不能不问,现在云启腹背受敌,如果和属国签署了协议,对我们来说不无好处,和儿女私情比起来孰轻孰重,你要好好权衡啊!”
“母后,可是他……”
“皇儿,我知道。”皇太后抬手制止了激动地班羿:“你与襄阳一起长大,对她用情之深这母后全都看在眼里,俗语有云‘鱼和熊掌岂能皆得’,身为皇帝,便注定要面对江山和美人的选择,选江山而不选美人,视为无情,选美人儿不选江山,则视为无能,但是这些与云启臣民相比起来,却又都微乎其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道理相信不用我说,你也都明白!”
“母后!”班羿忍住心中悲痛,这番话确实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太后的脚边,垂下了他修长的睫毛,热泪滚滚而下,文武百官一见,慌忙也都跪了,他们匍匐在地,纷纷低下头,不敢张望泪流满面的皇帝,这是他们见过的又一场有史以来从没有过的情景。
皇太后宠爱的抚摸的皇帝的脑袋,孩子啊!委屈你了!可是和你比起来,那襄阳却更加委屈,远离家人,前往陌生荒蛮的大漠,她要如何生存和面对呢?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班羿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别了亲人,别了故乡,大队人马行驶在黄沙浩浩的沙漠中,天地一片昏暗,好似也在为襄阳悲伤,“当啷!当啷!……”沉寂的大漠中唯有马车上的风铃在摇曳狂响,然而这些都不能扰乱襄阳的思绪,在她的脑海中还响彻着班羿的呼唤,一声声,一遍遍——襄阳、襄阳、襄阳……
“小姐,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小羽的声音突然响起,襄阳似乎得到一点儿安慰,抬起幽怨悲哀的漆黑眼眸,望着已经泪水盈眶的小羽,家人不在,她便是亲人,从小看着她长大,终身不嫁,这就是如她姐姐一样的小羽,当然随队伍前行的还有很多国人,他们一起陪着远嫁了,从此也离了父母和家乡,他们也该悲伤吗?
襄阳挑起帘子,便一眼看到了马背上英俊挺拔的欧阳宇,他是慕容大人的孙子,一生忠于朝廷的慕容大人就算身离了朝廷,心却念念不忘,不怨恨新帝的无情,无悔无私的推出唯一的孙子,前来保护新帝唯一的挚爱,只想分担一些新帝的担忧。
“班羿,让慕容大人在你的身边吧!他是唯一敢于进言的人,忠言逆于耳,就让他时时提醒你,帮助你吧!”
“襄阳,没有你在身边,朕生不如死,如果可以选择,朕宁可只当普通百姓,陪伴其左右,相伴到老!”看着班羿悲伤憔悴的面庞,襄阳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呢,没有了你,我的心便也跟着死去了,从此只剩一张皮囊,飘摇大漠,终是思念度日了。
“班羿,忘了我吧,只当我从不曾存在过。”
“朕怎么可能忘记,无论十年,二十年,直到死去,朕都不会忘记。”
“你这又是何苦呢?”
“襄阳,你等朕,等朕重振云启,到时一定会将你夺回,等我,襄阳、襄阳……”
“襄阳!”低沉好听的男声将襄阳的思绪唤回,抬眼正对上欧阳宇明亮清澈的褐色眼眸,他有一张好看的、精雕细琢的脸庞,却不苟言笑,严肃的眉头时常紧皱,“襄阳,请放下纱帘,不然风沙会吹进去的。”
“谢谢你的提醒,你不用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