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医药弟子,满江雪说,替她瞧瞧伤,看看可有治愈的余地。
闻言,孟璟眸光微闪,心中短暂地疑惑了一下。
莫说他孟璟并非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便是徐长老亲自出手,哪怕是在六年前,也不一定能把这张脸治好,又何况六年之后?
孟璟原本因着心事神游天外,但转瞬之间便已明白过来,她恭敬地应了一声,神色如常地靠近程秀,抬手朝她面颊摸了去。
纵然此番举动实属冒犯,但在场的弟子们都心如明镜,便都默契地不作声。
眼见孟璟朝自己伸来了手,程秀面露挣扎,眼圈微红,但她咬着牙克制住了后退的冲动,闭上眼任由孟璟检查伤势。
没过多久,孟璟便收回了手,她没说话,只是冲满江雪摇了摇头。
满江雪会意,当即说道:下去罢。
程秀浑身绷得紧紧的,见状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尽量态度自如地行了礼,提着木桶退了下去。
她人一走,孟璟便开口道:陈年旧伤,药石罔效,停了停又道,不像作假。
满江雪嗯了一声,未多评价。
师叔是怀疑程师妹?虽然程秀已走,但陆怀薇还是压低嗓音道,她昔年负伤时,我是亲眼见过的。
事关紫薇教细作,不能掉以轻心,满江雪侧目看向白灵,你是琉璃峰大弟子,尽快查清此事真伪报给我。
白灵点头:师叔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接下来也会盯着她一些。
满江雪微微颔首,行入大厅时又身形一顿,回首道:转告她一句,宫中禁止弟子饮酒,下不为例。
她说罢,兀自离开了此处,徒留余下三人神情各异。
饮酒?白灵眉头一挑,方才那程师姐饮酒了?
陆怀薇摊手:我虽未闻着味儿,但师叔既这么提点了,想必是有的。
白灵想了想:我也没闻见啊,你呢?
孟璟说:我更没有。
师叔真是厉害,白灵笑,剑术非凡就罢了,鼻子也这么灵,要不人家是师叔,我们是小喽啰呢。
陆怀薇掩嘴轻笑,说:好了,不可背后议论师叔,白灵,你记着师叔交代的事,我下去提醒提醒程师妹。
白灵应了声好,目送陆怀薇离去,她在脑中思索了一会儿往下该做什么,正要动身回房时,瞥见孟璟一语不发地靠在墙头,表情略显愣神,便推她道:哎,发什么呆呢,走了啊。
孟璟缩了缩手指,感受着袖中黏腻而带着体温的糖水,轻轻叹了口气。
夜色不知何时悄然降临,尹秋在榻上睁了眼,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驿站外风雪正浓,絮雪铺天盖地且没完没了地下着,整个姚定城一片银装素裹,仿佛披了件宽大的雪衣。
朦朦胧胧的光晕越过帷帐而来,将床榻映照得些许昏黄,尹秋揉了揉额角,盯着头顶的帐子出了会儿神,待困意消退一些后,她才偏头朝帐外看去,见得满江雪正坐在一把铺了软缎的藤椅上,手里执着书卷,腿边支着小火炉,那上头还熬着什么东西,闻着挺香。
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尹秋揉着额角的动作一顿。
她怎么在师叔房里睡着了?
眉目间流露出些许疑惑,尹秋撑着手臂起了身,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由地又是一愣。
怎么天都黑了?
她不是刚在汤房沐了浴么?这才多久过去,天就黑了?
尹秋表情怔愣,呆如木鸡似地在榻上坐了好半晌,始终没想明白这一日发生了什么。
她正暗暗回忆着,忽听满江雪在外头开口道:醒了就过来喝汤,愣着干什么。
尹秋一头雾水,倒也立即穿好鞋下了榻,她脚步虚浮,没走两步便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尹秋只得扶着身侧的屏风,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说:我好像着凉了
满江雪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怎么就着凉了?
不知道尹秋一脸茫然,扶着屏风直喘气,我头好疼,也使不上劲儿。
满江雪静静注视着她,没接话,过了片刻才招手道:你没着凉,到这儿来。
尹秋深呼吸一口气,步履蹒跚地行到满江雪身侧拉了张椅子坐下,她还有些反应迟钝,整个人处于一种刚睡醒后的懵懂,瞧着跟丢了魂儿似的。
把这个喝了。满江雪倒了碗热汤,递到尹秋跟前。
尹秋低头闻了闻,脸上的表情终于生动了些,好奇道:这是什么?她说着,接过热汤喝了两口,甫一咽下去,尹秋便脸色一变,失声道,咳好难喝!
满江雪搁了书卷,眸中映着桌上的油灯,她靠回椅背,清清淡淡地说:醒酒汤自然难喝。
醒酒汤?
尹秋捧着碗,不明所以地看着满江雪:什么醒酒汤?
顾名思义,满江雪回望着她,自是用来醒酒的汤,还需要问?
尹秋没太明白她什么意思,困惑道:我知道啊,可我又没醉酒,师叔给我喝这个做什么?